挂断电话的段奕琛脸紧绷着,先是联系航空那边改了机票,尔后才来得及和顾婉安解释。
“爷爷好像出事了。”他言简意赅,焦躁地抖着脚,那天朗说完满满的状况后就给他打过预防针,满满的预知能力犯错几率很小。
但千算万算还是没有算到发生得这么快,明明上次才联系过,那时候段爷爷的状态看上去非常好。
才短短一天,怎么会……
他无法理解。
顾婉安不知如何安慰他,走到他身边,抱住他的头,让他靠在自己小腹上,低声安慰,“爷爷定期检查,应该没有大问题。”
而他们都知道自己在自欺欺人。
以前的种种都表明满满的语言不会出错。
“我只有这么一个爷爷。”他小声道,声音沙哑,听得她难过不已。
和他生活这么久,她非常清楚段爷爷对他多重要,他的人生启蒙、他的护盾,保护了他一生的人,谁都无法接受。
“奕琛。”她说不出其他的话,只能缓缓顺着他的头发,给他无声的陪伴。
段奕琛紧紧环住她的腰身,哽咽着,“要是他去世,这世上我就少了一个亲人。”
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是感情脆弱的人,但事实是听到段爷爷可能去世的消息,他脑袋一片空白,鼻头发酸,眼泪不受控制地流出来。
“我们先回去看看具体情况好吗?”她心疼他,但不能解决任何问题,“这时候先收拾东西。”
段奕琛摆摆手示意她先收拾,自己则坐在床沿发呆。
满满刚经历了一天的跋涉,疲惫地睡着了,威廉守在一边。
他听到满满有预言能力的时候着实惊讶了一把,但那股惊讶随着朗接下来的话消散,朗说可能会伤到她的身体。
那并不是他想看到的状况。
他甚至私下问过能不能彻底拔除她的能力,给她一个健康的身体。
但朗只是看白痴似的看着他,“这是上天赋予的能力,没有拒绝的权力。”
他只能陪在她身边,偶尔发高烧,看她烧得满脸通红,他也只能在她床边一遍遍更换毛巾,他很讨厌这种无力感。
从他有认知起,被教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自己爱的人,可现在他爱的人躺在床上,他无能为力。
还有那该死的预言能力。
他完全不知道那种东西对人类有什么好处。
“威廉,我们明天就走,你先打包一下行李吧。”顾婉安收拾好自己那边的东西,走过来,果不其然看到威廉呆呆地坐在满满床边,低声提醒他。
“好。”威廉应道,没有追问为什么,段爷爷的事他在郎那边的时候就知道了,他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来适应这个预知。
所以他现在还算平静。
在不吵到满满的前提上简单地收拾了自己的行李,剩下四分之三的箱子都留给了满满。
这是他比较庆幸的地方,因为满满并没有其他患病孩子那般自暴自弃,相反她很爱折腾自己,就连在郎那里的时候都没有放弃一周逛一次街的习惯,买回不少东西,好在朗也不计较。
不管是什么旅途,她都会带够日用品,一样都不能缺。
他知道她在用自己的方式好好生活,因此乐意随着她折腾,不管她有什么要求,只要不犯法,他都会满足,甚至有一次她开玩笑想要池子里的月亮,他都会毫不犹豫地跳水帮她捞。
当然也换来了他一生都不会忘记的一句话——你就是我的月亮。
记得满满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特别亮,连后头的圆月都黯然失色。
回程的飞机上,满满和威廉坐在一排,满满看着窗外大好的景色,没有往日的轻松,也对,段爷爷要去世了,谁都不会轻松。
但她的沉重里还有很多愧疚。
她总认为要不是她能看到那些东西,段爷爷肯定会活得好好的,会在她回去的时候抱住她,给她讲故事。
“满满?”威廉察觉到她的走神,偏头看着她,担心地问了一句。
“嗯?”她回神,立刻收起眼中的愧疚和深思,温柔地望着他。
身边这个小男孩,是看着她长大的,他知道她所有的小癖好,她和双胞胎哥哥的心电感应都不及他们之间的默契。
“不要自责,这些都是注定的。”威廉在家族的影响下也会有宗教信仰,正因为如此,在彬彬有礼仁和有爱的同时,也有着一股不容于世的冷漠。
不是不为段爷爷的事情伤心,只是他不会死去活来,自己能想得开。
满满弯弯唇角笑了笑,“我知道。”
但还是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
顾婉安和段奕琛沉默地闭眼,需要为落地后的事情清空脑袋。
飞机一落地,四人匆匆忙忙打车直接到医院,将行李都丢在车上,大步走到病房。
段母坐在床前黯然神伤,段爷爷身上插着各种管子,看上去奄奄一息,还有些许意识。
听到门口的脚步声,段母回头,站起身一头扎在段奕琛的怀里,顾婉安看得心疼,拍拍她的背,柔声问道,“爷爷怎么回事?”
“医生说准备后事。”她抽噎着回答。
威廉牵着满满站在门外,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段奕琛安慰了段母一会儿,然后转身去找医生,虽然在回来的路上他已经做好了各种准备,但真的站在床前,他发现自己还是无法释怀,任何一点希望都要抓住。
主治医师被他吓得结结巴巴,“我……我们会尽最大的努力……”
“不,要拼尽全力!”段奕琛压低声音,眼中凶狠。
医生倒没有过多迁怒,他其实挺理解,但段爷爷本来就年事已高,要真的想回到以前的状态太难了。
段奕琛坐在长廊上放空自己,顾婉安在里头照顾段爷爷。
片刻后,她走出来,“奕琛,爷爷有话和你说。”
“好。”他立刻站起来,把头发往后捋了捋,强做出精神的模样,顾婉安看着他的眼中满是心疼,只想好好抱抱他,在他进去的时候替他理了理衣领,又拍拍他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