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儿早已料到世子这次回府定捞不着宫氏的好果子吃,便想尽办法替凤盛澜解围。
罗扇轻盈,微风徐来,眼瞧着宫氏面色平和,像是消了气的样子,翠儿在心中盘算了半晌才又开了口。
“夫人,奴婢心算着,过了今年的生辰,世子也将近加冠之年了吧?”边说边瞧着宫氏的脸色,小心翼翼,柔声柔气,面色娇柔。
半晌宫氏才懒舒眉黛,红唇微启缓缓道:“可不起么,你记得道也清楚。”说罢便是一叹。
“依奴婢所见,若是世子身边有个人看着,他也许便不会如此这般放荡不羁了,毕竟家中有妻妾,多少也会收敛些他的心性。”
宫氏那样心高气傲的人,哪容得丫鬟来与自己说三道四?又加上天气燥热无比,心中更是烦闷,翠儿本是好心一片这时也成了对她的冷嘲热讽。
“你以为我不日日夜夜的盼着世子娶妻生子么?就你有这疙瘩大的心眼?”说时一脸不屑,斜眼瞅了翠儿一眼。
翠儿见夫人误解了自己的意思,忙向前解释,“夫人您误会奴婢了,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澜儿就算要娶妻也能如你所说的那般随便么?那也不得思量思量门当户对和那小姐的脾气秉性?你就当我这做夫人的没你那个心眼儿?”
越说越发觉得气愤,宫氏接着又是一番吵嚷。
见她越发不可理喻,翠儿便也不再多加解释,欲哭无泪,连忙委身认了错。
“都是奴婢不好惹得夫人动怒,夫人教训的是,世子的终生大事定需好生定夺,奴婢再怎样能耐也逃不过您的手掌心不是?”
“哼,算你还有点眼力见儿!
”那丹凤眼又斜斜瞅了瞅,不耐烦的又瞥了回来,与丫鬟犟了这会儿嘴,早已口干舌燥神经疲惫了,刚打算合上眼安神片刻,便又听得一阵呼叫连连。
话音刚落,方才那退身下去的小厮又匆忙跑了进来,神情急迫,很是慌张,到了宫氏面前连忙作揖,双膝跪地。
“夫人,世子回府了。”
一语道来,本是昏昏欲睡的宫氏这时一下瞪起了那双本是无神的睡眼,惊喜之中略带惆怅。
“那还不快把世子请过来!”
“是,夫人。小的这就去办。”那小厮身手还算敏捷,行了礼三五步便退出了厢房,一路小跑寻凤盛澜去了。
凤盛澜慵慵懒懒乘马而归,早以不是去时那般精神抖擞,一副蔫巴巴的样子。
方下马,那小厮便急急迎了过来,作揖抱拳道:“世子,夫人请您到云轩阁去一趟。”
“知道了,这就过去。”凤盛澜说时漫不经心,看样子也甚是失落无趣,眼都不瞅一眼,便将缰绳扔到小厮身上,复迈着无力的步子去了。
从正门到云轩阁,一路上竟想着伊若浈那袅袅远去的背影,不由得越思越深,越思越苦。
以至于梦也似的进了云轩阁向宫氏请安时,情绪也是低落至极,苦瓜般难看的脸叫谁瞧了去都能一眼望穿心中之事。
“母亲,孩儿给您请安。” 作揖懒懒散散,不成样子。
“日头都到西边了,你这是请的哪门子安呐?”
听得宫氏这般责问,他却不接话茬,还没等宫氏赐座便一个委身端坐在了紫檀木椅内,一手端起桌上早以凉透的茶,潇洒坐姿,便大口大口饮了起来。
复将那琉璃金瓷盏放回桌上,便问:“方才不是母亲叫孩儿过来的么?怎的现在又问起了我为何来请安了?”
宫氏被他堵得哑口无言,心里纳闷,这孩子今日这是吃错了什么药,竟也敢对自己这般放肆了?
“我还倒要问你,丫鬟小厮上上下下寻了你半日都不见着踪迹,你是去了哪个园子,日头西了才回府?”
“孩儿不过是出了趟门赏赏花、散散心、会了会朋友而已。”凤盛澜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抬起无神的双眼问,“母亲问这个做什么?”
“做什么?”宫氏强压着心中的怒火,音调却越发高了,“科考在即,你不好生待在书房中温习功课,就知道一天到晚不着边际,若是让老爷知道了,还不仔细着你的皮?”
“仔细着又怎样?父亲打小对我的责骂还少么?旧疤方退,也不差这一次了!”
凤盛澜显然是因为伊若浈而心情差到极点,若是放在平常,他绝说不出这样出格的话。
“母亲若是没事,孩儿便回房温书去了,省的父亲来责骂我,还得仔细着我身上这层皮呢!”
说着便要起身,一脸倔强。可宫氏哪能就这么轻易的放过他,赫然起身,一声令呵便使他止步不前,定在了原地。
“放肆!今日你若是交代不了,就休想出这个门!”
凤盛澜回过头,一副轻浮又不谙世事的样子,“我不过是去了三里之外的桃花林,与朋友抚琴饮酒罢了,母亲今日怎的也这般难缠了?”
“你……”
宫氏顿时被气的眼前一黑,一下跌落在了紫檀木椅中,气喘吁吁,头痛难忍。
听他说到这,想必那一行小厮所言便句句属实了,女子之言语,木琴之萧萧,越想越乱,越乱越气。
谁知昔日里孝顺的凤盛澜如今见了母亲这般,便也不管不顾,起身甩手愤然而去了。
翠儿见母子二人唇枪舌剑,方才又被教训了一通,如今实在是不敢再出口相劝,恐得又落一顿好骂。虽有心去挽留凤盛澜,却还是隐隐作罢了。
一时间厢房中鸦雀无声,只剩了珠帘碰撞碎碎与宫氏愤愤不平的喘息声。
“夫人,您怎么样了?”翠儿踟蹰片刻,越发觉得宫氏脸色难看,便上前问了一嘴。
宫氏也不知是听没听到翠儿的询问,不言不语,只是深皱着眉头,面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
“夫人,夫人?”
这时却还是无言,到这翠儿才一下慌了神,连忙叫人喊了大夫来。
又叫来几个丫头,一齐费力将宫氏从紫檀木椅移到卧榻上,复又拿了凉毛巾来,敷在宫氏额头鬓角处,暂缓她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