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缘对泰元,起先的讨好,那是刻意的。
可长久相处,也不可能全无感情。
正是知慕少艾的时候,亲近多了,对神经病的抵触也少了许多。
再加上,一场惊心动魄的历练,在泰元的全力维护中,死里逃生,心里也多了些希冀。
跟泰元一块参加特训营,是厉筹谋下的令。
训练营的分级是非常严格的。
根据自身实力和实战经验,分初、中、高、特四个级别,越往上走,就越危险。
像秦缘这样的菜鸟,自然是在初级营,泰元也不过在中级营。
各级别的营区分不同的训练场地。
秦缘他们所在的训练地是一片老林子。
虽说靠近边境线,但因为离大本营不远,相对安全。
碰上意外,是谁都没有想到的。
秦缘所在的小队就遇上了一伙穷凶极恶的逃犯。
对方二话不说,啪啪啪地开火。
刚刚还在跟秦缘唠嗑的队长和队员,瞬间就倒在地上,血淋淋的。
如果不是秦缘的脚步快,她也会在此丧命。
狭路相逢勇者生?
不,实力才是最要紧的。
枪声不绝如缕,秦缘却只有逃命的份。
每一步都是生死的抉择。
这些逃犯,都是腥风血雨里来去的,有种让人毛骨悚然的狠劲,杀气四溢。
秦缘以为自己会腿软,可她不敢。
她的求生欲望在促使一步比一步更快。
她的韧劲在坚持着步伐的不停止。
在她身后的男人,找准了位置,开出一枪。
子弹追随她的背,却在千钧一发之际,被另一颗子弹,打落了。
如此精准,说明开枪之人早就算计好了方向和速度。
在这样危急的时候,何等心智与魄力,才能做到?
泰元一身迷彩装,一双黑色的军靴,进入她的视野。
“左边,卧倒。”
他的指令,明确,精准。
秦缘反射性地往左边扑到。
子弹嗖嗖地从刚才她站着的地方飞过。
泰元从树后奔跑过来,一声凛然不可侵的气势,朝着那人射击。
对方躲进了树后,论实战经验,他们这样在刀口上过日子的危险人物,更具备。
他懂得怎么躲,也懂得在躲的同时,进攻。
泰元的步伐紧凑,进攻凌厉,很快就打中了他的右手,还打掉了他的枪。
可他躲在树后,不愿出来。
泰元一步又一步上前,漆黑的眼睛里,泛着冷厉的光辉。
对方甩出一把匕首,刀锋向外。
泰元一个利落而敏捷的转身,躲开刀。
那人继续挥刀,空气的阻力在刀身几乎为零,
泰元防守,腾挪旋转,一气呵成。
他也拿出了匕首,和那人对攻起来。
泰元的进攻凌厉,步步紧逼。
那人却步步后退,一直靠向刚才躲着的树。
从头到尾都没有人说废话,这是生死关头。
只有电视剧上才会有什么“你出来”,“我不出来”“不要管闲事”,“就要保护她”之类的废话。
都是在手脚功夫上见真招,磨嘴皮子又不能杀人。
再者,心神都极为专注,稍微一疏忽,就会被对方干掉。
“小心。”秦缘的眼中闪过一抹通彻的幽光,刚喊出口,泰元的腹部就中了一枪。
果然,那人的故意示弱,不过是为了去取枪。
一般他们都会有备用枪,里头的子弹,也许是留给敌人的,也许是留给自己的。
这是个双枪手,即便右手伤了,左手的枪法也很准。
秦缘也不是吃素的,在他还没躲好,一颗子弹爆了他的头。
这一枪开出去,气势凌人,把秦缘都惊着了,但也是一瞬间,这个时候,她根本就没时间去纠结杀人的事。
不同的枪声,势必会引起他的同伙注意。
“蝗虫”会随即而来。
“快走。”
泰元没有停留,枪里的子弹所剩不多,引来那人的同伙,两人的处境就不妙了。
他的迷彩服已经被鲜血污染了,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秦缘站起来,忍着腰上的疼痛,跟着他的脚步飞奔。
刚才在乱战中,她的腰被一颗子弹擦伤,火辣辣的触感。
她伸手一摸,手上一片温热。
回大本营的路线被对方封锁,两人只能往林子深处跑。
两人跑了一会儿,找了块平地上休息。
“你怎么在这里?”
到这会儿,秦缘才有空问上一句。
“我是救援人员。”
泰元看了她一眼,眼神里的热度,却让她整个脊背发麻,禁不住低下了头。
他简单的一句,算是回答她的疑问。
但事实上,他根本就没有经过训练营领导的同意,就私自进入了这片区域。
当他训练完毕,回到营地,听到她身陷险境时,第一个念头,就是要去找他。
她是跟着他一块来的,虽然不是分在同一个小队里,可他有义务要安全带她回去。
这也许是泰元为数不多的血气方刚之举。
换了十年后,他的沉稳就不会允许他做出这般不恰当的举动来。
不过,他会庆幸,当时的一时冲动,不然也进不到秦缘的心里。
一个低着头,数着地上的蚂蚁;
一个看着对方的头顶,眉心皱了皱。
两人陷入了几十秒的沉寂。
“谢谢。”
秦缘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最真挚地表达谢意。
泰元冷冰冰的面具有了一丝缝隙,全身都放松了。
“有人来了,快走。”
“嗯。”她起身,脚步踉跄了一下。
“上来,我背你。”
他的声音非常温柔,却奇异地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强硬。
秦缘眉宇间出现几分折痕,眸中掠过一丝惊讶,带着几分审视意味,沉默地上了他的背。
她以为他只会询问一句“受伤了吗”这样毫无关心成分的问题,然后接着让她赶路。
他突来的温情,着实让她害怕。
他这样的人,朝你伸开双臂,根本就不是为了拥抱,只为了掐死你。
“没事,快走吧。”
不能拖累他,秦缘看了眼他的伤口,率先跨出了脚步。
这一路,走到了天黑,整个林子,变得寂静。
“两位,一路走得可辛苦?”
突兀的声音,惊吓了整片黑幕。
从一棵大树后面,走出了一个叼着烟的男人。
昏暗的环境下,被火光映照的脸色扭曲而可怕,平静下隐匿着暴戾。
这是个狠角色。
这些人对林子的了解比两人都深,不然也不会抄小路赶到他们前头来。
危机,一触即发。
秦缘与泰元悄悄交换了个眼神,握在手里的枪紧了紧。
“别紧张,我并不想杀你们,事实上,我从前,跟你们一样。”
男人神经质般地笑了,不知道是笑别人,还是笑自己。
两人忽然就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他从前是当兵的。
“我是不会让人抓住的,进去了才是生不如死,还不如,死在自己手里,我得给自己找个风水宝地。”
男人的声音渐渐低沉,收敛着自己的情绪。
但这种收敛中,包含着强烈的情绪,应该是个复杂的故事。
秦缘拉着泰元退后了一步,在男人克制的眼神里,一步,一步,直到看不到那个男人。
她的手心里全是汗,不仅是手心,整个背也被冷汗浸透了。
她不怕那种歇斯底里的狠,她怕的,是冷静的狠。
光是那人抽烟的动作,都瘆的慌。
他真要动手,两人恐怕都逃不过。
泰元失血过多,开始脸色发白,头晕,脚步踉跄。
他坚持不了多久了。
幸好,这里也算训练基地,有不少补给站。
里面有医疗用品,还有压缩饼干和水,对此刻的他们,都是非常重要的。
“我先给你处理伤口。”
秦缘拿起镊子,把泰元推到行军床上,也不管自己的伤,给他仔细打理起来。
泰元的心口,有些热。
室内一片宁和的静谧,他黑沉的睫毛安然地合着,就像一只飞累了的黑蝶。
平和的呼吸声悠长轻缓,但眉角眼梢之间却都是淡淡的倦怠之色。
秦缘夹着子弹扔在地上的那一刻,他立刻就睁开了眼睛。
一改刚才的倦怠,起身。
“好了,我给你处理腰上的伤口。”
他握住她血迹斑斑的手,将手心的温度传递过去。
“嗯。”秦缘唇角勾起一抹浅淡的微笑。
等着两人的伤都处理完了,泰元把秦缘按在床上,“你先休息,我来守夜。”
他受的伤比自己的重,不该这样安排。
她张了张口,对方仿佛知道她想要说什么,仅仅只是一个抬手,便阻止了她未说完的话。
眼眸里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就这样。”
他走了出去。
秦缘望着他的背影,他总是让人不自觉地升起一股敬畏之心。
眯了一会儿,她就起来了,拿着压缩饼干和水走到泰元身边,“泰元……”
他转头,对上了她的眼睛。
“过来吃点东西。”
“好。”
他很少笑,但不代表他笑起来难看。
相反,因为五官英挺,他笑起来反而带着一种让人沉醉的魅惑之感。
特别是眼睛里,还带着一丝柔情。
他走近她,温柔地吻在她的额头,让她不知所措。
鬼使神差地握住了他的手,心中不知道什么滋味。
不像是委屈,也不像是喜悦。
却像是一个背负行囊走了许久的人,找到了能一起走下去的伙伴。
两只手在指节的位置都是茧子,一样的粗糙又安全,不再孤单。
并肩前行的路荆棘密布。
可只要交握的手不曾分开,彼此汲取温度,这条路就能继续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