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家庭内部,可比她想象的,更危险性。
井水不犯河水的日子已经过去了。
秦缘要做的,是怎么在他一丝愧疚之下,保留自己的地位。
她开始频繁地刷他的好感。
刷好感前,就得了解这个人。
吃,也是一项重要情报。
春发阳气,他爱吃春饼;
盛夏时节,嫩荷叶上托着菱角、藕、果脯被称作“冰碗”的食物,是他的最爱;
秋风乍起的时节,肥美的螃蟹,飘香的羊肉,泰元爱吃;
隆冬之际,他就爱吃那又酸又辣又甜又脆的芥末墩子。
他还爱吃甜食。
沙琪玛、柿饼、奶油炸糕、藤萝饼、豌豆黄的,常常会出现在他的屋子里。
这一点爱好,有些损他的形象,一般人都不知道。
她倒是觉得,有了这点烟火气,他整个人可爱多了。
说实话,要刷好感,真不是那么容易的。
两人除了上课,没有别的交集,就跟从前一样。
碰了她那一次后,他还尽量避免跟她有身体上的接触。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她强了他。
在外,他做什么,她不清楚;
在内,他没有什么需要别人帮忙的,她也做不出他喜欢吃的那些东西。
但老天是给力的,硬是创造条件让她上。
这天,秦缘见泰元靠坐在沙发上。
白色衬衫的袖口微微卷起,露出了劲瘦的手腕。
撑着脑袋,双眼紧闭,一副无力的模样。
她的脚步刚靠近,他突然睁开眼睛。
眼底的警觉在看清来人后,极快收敛,仿佛刚才一瞬间的凌厉没有出现过。
她上前一步,道,“怎么了?”
“咳咳……”回答的,是两声咳嗽声。
一向身体都挺好的泰元,事情一多,饮食规律有些乱,加上晚上没休息好,身体就给他颜色看了,小小的感冒就将他打倒。
秦缘也难得有机会讽刺两句,“你都快变超人了,还能生病?”
“哼。”生病的人,脾气不好,哪怕是生气,也是冷冰冰的,面容上没什么表情。
热脸贴冷屁股的事,她真不爱干,可一想到要攻下这个堡垒,她又不得不去贴。
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因不停咳嗽而微微颤抖的肩膀。
她倒了杯温水走过去塞在他手上,然后扶着往他的卧室走去。
“生病了还坐在客厅里吹什么风,赶紧回去睡觉去。”
语言上,虽然有些冲,但话里话外,还是透着温情。
这也跟她的性子相符。
她要真的一派祥和,人家也不会相信她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跟别扭的人,就得别扭着来。
泰元心里是受用的,面上也懒得计较她的态度。
摇摇晃晃地走着,一边走一边喝了小半杯水。
快到房间门口了,眩晕感一下子铺天盖地而来。
他有些无力地扶住了门上的把手,水杯里的水溅了出来。
秦缘接过杯子,放在小几上,扶着他上了床,转身走了出去。
他抬手揉了揉脸,闭上了眼睛。
光影斜照,衬出他侧面的轮廓。
唇自然闭合,鼻峰下垂。
往日里凌厉锋利的脸,显得有一丝柔弱。
秦缘拿着药箱进来,找出感冒药,认真地比照着说明书取出药片,“把药先吃了吧。”
“肚子饿。”
他望着她的目光,有种她似懂非懂的东西。
“不是怕吃药吧?”
她促狭地眯着眼睛。
“有什么可以吃的?”
他讪讪地看她一眼,缓缓移开视线,顾左右而言他。
“厨房去找找去,先量体温吧。”
她拿起耳温枪,塞进他耳朵里。
听到“滴”的一声,拿出啦一看,“发烧了,39.5度,还要给你找退烧药。”
“饿。”
或许是气力不济的缘故,他这个“饿”字说得格外可怜,戳中了秦缘身为母的那一点关怀之心。
“好了好了,我给你找去。”
话音落地,她头也不回地朝外走去。
泰元没有出声,而是静静地看着她的背影,嘴角微微上扬。
只是她的脚步渐渐远去,房间里就变得空荡荡的。
他盯着窗外的景色看了一会儿,脚步声又起。
“好吃的来了。”
她从厨房端了一碗燕窝粥过来,给他背后塞了枕头,就要喂他喝粥。
一口烫的,她吃了半口,吹了吹,塞进他嘴里,“味道还不错哈。”
她也很饿了,反正他吃不了多少,一起吧。
泰元很无奈,幸好她还帮忙吹一下,不是烫的直接塞进来。
不过这燕窝粥特别有滋味。
以前也吃过,感觉就跟蛋清似的,味道略有腥味,也没有这诱人的香气,他并不喜欢。
他昏昏沉沉,很想睡觉,偏偏她……
“哦,对了。”
喝了两口,她放下碗,去拿了个冰枕,强行覆盖在他额头上,让他自己按着。
“清醒一会儿,别睡啊,吃完再睡。”
泰也没吃上多少,碗就空了,也不理她,直接睡下了。
秦缘走出房门,掏出打火机,点了根烟。
香烟在她手指尖燃烧,味道很快就风吹散。
直到烟已经燃尽,指间只剩下烟蒂。
随手弹进了垃圾桶里,回到自己的房间。
浴室的磨砂玻璃上,印出了她模糊的身影。
身上的泡沫被热水一冲,湿湿滑滑,沿着背部,直落而下。
洗去了身上的黏腻,也洗去了心头的繁复。
等泰元再醒来,鼻子通气了,头也不昏了。
看了眼窗外的天色,完全黑透了,再看床铺上睡得正香的某人。
她还是挺会享受的。
自己洗干净了澡,换上了睡衣,从自己房间里拿了被子和枕头过来,占了他大半的床。
能遮蔽一切的深夜像是有着无形的魔力,让人敢于在万分疲惫时褪下戴了许久的面具。
他安静地阖着眼靠在她肩膀上,额头正贴着她锁骨处温暖的皮肤。
她也不会照顾人,还自私,可他就是觉得心里很舒服。
在生病的时候,有个人在身边照顾,不用装坚强,也不用顾忌会不会麻烦别人。
使唤起这丫头,他一点都不觉得亏心。
从这以后,他也没少“使唤”她。
不让人靠近的身,让她靠近了;
不让人侵染的私人空间,让她侵占了;
不让人触碰的内心,也叫她强势进驻。
次日,晨光透过明亮的窗户投进来,漫漫地撒在人的脸上,暖洋洋的。
秦缘醒过来后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这才慢悠悠地下了床,去洗漱。
泰元睁开眼睛,也慢慢起来。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走到小几边,把药盒连同倒出来的药片一块扔进了垃圾桶里。
秦缘正好出来,看到他扔东西的动作,不禁笑了出来。
泰元转过头,哼了一声,与她擦身而过,走进了厕所。
这一刻,秦缘觉得,这人,还像个人。
靠得近了,诸如此类的事情也多了,让她对泰元有了丰富的认识。
从前,这个人,是一块平面,现在他像个圆,是多面的。
以前切磋,他是揍人,往死里揍;
现在,他也会有指导的意思,也有把她当女人的意思。
在交锋中,更多的采取侧压,或是背摔。
虽然也很丢人,但总比那地方疼死压扁强。
训练馆里,秦缘趴在地垫上,汗水从额头淌下来,模糊了眼睛。
泰元站在一旁,扯了扯领口,眼神一直紧紧盯着她,“站起来。”
“喘口气先。”无论是在床上,还是在训练场上,他都能让她筋疲力尽。
“别让我说第二遍,就你这样,上了战场,敌人会让你喘口气吗?”
好吧,无论是他的态度,还是他的话,都太伤人自尊了。
她攥紧拳头,冲上去攻击。
毫无章法的攻击,凭借的是最后一股气势。
这股狠劲,却让泰元特别满意。
无论是在床上,还是在训练场上,他都喜欢逼出她更多的潜力。
既然已经认同她,把她当成身边的人,就不容许她的“柔弱”。
他是狼王,她就是狼后,没点狼性怎么行。
杀红了眼,才带劲儿。
大概他自己都没意识到,对她的“期待”有多大。
正是这样不断的期待,对她愈来愈放不下。
他握紧她的拳头,轻轻松松就挟制住她,用腿去攻击她,“下盘,还是不够稳。”
秦缘自然是知道自己的弱点的。
她的攻击灵活,动作又狠又准又流畅,就是下盘的功夫不够扎实,碰见像泰元这样的高手,就会被识破。
好在她的灵活,让她躲过了他的腿,不然膝盖砸在地上,会很疼的。
挣脱他的束缚后,一个滚落,爬起来,双腿都在发颤。
最后一击了,也不要脸了。
她俯冲过去,瞄准他的脚踝,横下一扫,歧途将他绊倒。
同时,两只手向他的腰间发起攻击,掐,使劲掐,没用。
下盘十分稳的男人,站立如同山岳,毫无摇晃。
甚至,还不客气用手弹了弹她的脑门,“踹脚踝有用?还不如直接踹根部。”
她抿着唇看着他,片刻,用脑袋狠狠地撞了过去。
是他说的嘛,攻击根部。
下三滥的招数,用好了,也是奇招。
她的目标只有一个:干倒他!
跟胜负相比,别的,都是小节。
她真的成功了。
在她吃惊的眼神里,泰元捂着裤裆倒在地上,咬牙切齿。
“你死定了。”
胜利来得有那么点不可思议,又理所当然。
秦缘想笑,又不敢笑,脸都快抽筋了,可是很开心怎么办。
很开心的结果,就是被人反手压在地上,好好收拾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