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春节,来得特别晚,跑到了情人节后。
机关里还有笑话,“前一天陪着小情人浪,后一天陪着老婆熬。”
过年,对秦缘来说,很纠结。
不是她无处可去,正好相反,她是分身乏术。
大年三十,天气真好,明明前一日还是大雪纷飞的。
阳光照在脸上,眼睛都能被亮光刺痛。
只是这样的阳光,却不暖和,像假的一样。
大雪过后,到处的屋顶上都是残留未化的白雪,在阳光下缓缓融化,滴滴答答从房檐上落下。
有孩子用手去接滴落的雪水,玩得不亦乐乎。
秦缘坐在车中,一眼而过,嘴角慢慢漾开笑容。
真好,这样的天气真好,这样的日子,真好。
从进了办公室,电话铃声,敲门声,就没断过。
秦简亲自打电话过来,话里诸多期盼,被她一一避开。
他老人家只能失望地挂了电话。
一笑魔音穿脑,死活让她去家里。
秦缘好不容易说服她,身心疲惫。
点了支烟,轻轻吞吐,烟雾缭绕下,她的黑眸微微眯起。
办公室门再次被敲响。
她按灭烟头,喊了进。
卫横跨步进来,十分尊重的向她敬了军礼。
“见过长官!”
他站得笔直,声音洪亮,然后跨立等待指示。
“你怎么来了?”
在北营里,她两年都是跟着蒋一方过年的。
可在之前,她都是选择,去自己人的部队里过年。
她愿意跟他们在一块,喝酒唱歌,把年味闹得足足的。
一开始,是正常的程序。
联欢,演出,喝酒,吃饭。
有感动,有眼泪,有欢乐,有笑容。
不正常,在秦缘进入休息室。
里头的男人,站起身来,目光平静,对她敬礼。
“秦部长……”
这是一张,让人过目不忘的脸。
不是时下流行的花美男,而是正统的浓眉大眼,五官轮廓分明。
漆黑的眼睛,眼窝深,衬得双眼黑而亮。
皮肤偏古铜色,体格健硕,带着股野性。
秦缘看着他,眼光里带着审视,压迫性十足。
她一贯不喜欢把私人关系和公事交织在一块。
意思就是,她不喜欢跟下属搞在一块。
哪怕这个下属曾经跟她有一腿。
“至高,什么时候调入红箭的?”
“在你回来前,我就来了。”
杨至高微不可及地叹了口气,他一直是懂这个女人的。
知道她有多不容易,知道她有多冷情。
可他还是一头栽下去。
身边的兄弟笑话他愚昧的痴情。
他们不懂,守候这样的感情,他很快乐。
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只要她的声音一响起,万籁俱静,你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和呼吸。
在纷纷扰扰的生活中,只要她的身影一出现,所有人都成了幕布,你只能把她深深印刻在眼里,在心里。
能爱上她,能曾经一起过,这是一件何其幸运的事。
看不到她,想看她,想的不得了,想得,心都疼了。
这才央求着卫横,给他这个见面的机会。
“至高,何必……”
秦缘被他眼里的深情震撼。
当年她目的不纯,只要对方看得顺眼,她就睡了。
睡过,她就弃了。
“秦缘,我愿意的。我知道,如果我不是杨亚龙的侄儿,只怕你也看不上。我也知道,你是做给领袖看的。秦缘,这些我都知道,我心甘情愿。”
杨至高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掌,慢慢地十指相扣。
收紧手指,将她的指头与自己的完全紧扣在一起,然后微微笑着。
执子之手,甚是美好。
他的手,掌心宽厚,有厚厚的茧。
皮肤粗糙,摸上去,带了几分冬日的皲裂和干燥。
但是,他很温暖,实在,握着,让人安心。
“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看着你,支持你。”
两人只见了一面,杨至高留下这句话后,就离开了。
没有发生别的什么事。
秦缘也没有留他。
在这种时候,是否搞,并没有意思。
秦缘也没有把情谊当做交易来处理。
部队就是部队,无论前一秒是多么热闹。
到了点,吹灯号一响,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秦缘穿好衣服,走出房间。
天空里又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夹雪。
真有意思,这种下法,往日里不属于京城。
在印象里,京城的雪,从来都是干脆利落的。
那样的鹅毛轻扬,那样的白雪皑皑。
近些年,天气也不正常了,南不南,北不北,一团乱象。
秦缘拿出手机,指尖在手机电话薄上划过,最后停留在“厉泰元”的名字上,脸上露出一抹难以察觉的微笑。
“喂。”电话很快被接通,这个时间泰元正在房间看文件。
接到电话,不由得轻松起来,声音冷冽却带有点柔和的味道。
“过年好,泰元,这天气,真适合来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
秦缘目光平静悠远地看着远方,黑亮无波的眼眸里满是坚定。
泰元闻言,思绪纷飞。
大雪飞扬的冬日,窗外是一片雪白的世界。
他站在湖边的长廊里,用手接住了天空中纷纷扬扬的雪花,看着那些雪花,渐渐融化在手中。
秦缘站在不远处,凝视着他。
一霎那,竟有些宁静致远,岁月静好的意味。
可看到他孤身一人站在漫天的雪花中,总觉得他在期待着什么,也许是他自己都没发现的期待。
她从屋子里拿了两杯咖啡,走向他。
温暖从身后慢慢包围过来。
他转过头,她递过来一杯香气弥漫的咖啡。
眉眼舒展,嘴角翘起了细微到几乎肉眼不可见的弧度,“谢谢。”
接过咖啡,他喝了一口。
液体从口中划入喉咙,整个人都暖和起来。
两人都没有说话,并肩站着,一边喝着咖啡,一边欣赏雪景。
雪停了,阳光透过云层照射下来。
她伸出手,光在她手里,紧紧被握住,就像是握住了温暖。
他静静地看着她,阳光打在她恬静的脸庞上,一切都显得那么美好。
泰元忍不住抬起了手指,想去抚摸她的脸,却只碰到了冰凉的空气。
一瞬间,从回忆回到了现实。
“过年好,缘缘。”
泰元笑了,令人如春风拂面般温暖。
“泰元,你注定是站在巅峰的人,而我,是与你并驾齐驱的那一个。”
秦缘自信的声音,动人心扉。
泰元理所当然的应她,“当然。”
她总是这般,在他心底起了涟漪,就给他一记强心剂,让他浮起的心,慢慢回落。
他也总是这般,如她的意,称她的心。
秦缘挂断电话,慢慢朝前走去。
一次都没有回头,似乎在她走过的身后,那个地方会节节成灰。
再次回到休息室,秦缘刚有警觉,就有人像一阵风似的来到她身边。
若不是熟悉的味道萦绕,她手中的枪,早就在他身上开洞了。
门外,走廊上,卫横与秦寄年,在安静地抽着烟。
窗外,风停了,只有白茫茫的雪地。
等里头的声音都消停了,卫横才开口。
“寄年,去休息吧,我在这儿,帮你守着。”
卫横的指间,烟雾寥寥。
秦寄年淡淡瞟他一眼,不回答也不动弹。
卫横看出他拒绝的意思,也不在意。
这一晚,秦缘睡得很好。
在温暖的被窝里,在沈君浅的怀抱里。
“缘儿,新年好。”
沈君浅好听的嗓音,让她舒服地吐了口气。
晚上的安静,又被起床号给打破。
外头操练的声音响起,秦缘彻底醒了。
早餐是饺子,昨晚包的韭菜饺子,过了一晚,还是那么香。
她吃了一大碗,沈君浅吃得比她还多。
不过,他家里事多,吃完了早餐,就离开了。
沈家狗屁倒灶的亲戚一大堆,都靠他一人应付。
免不了的,又是个人问题。
七大姑八大姨的,要给他做媒拉线。
他在这方面倒是态度强硬,连最敬爱的母亲都奈何他不得,更不要说那些无关紧要的人。
秦缘不用回家,轻松自在,卫横给她找了不少乐子。
秦寄年还在雪地里给她拎回一只胖兔子,午餐又添一菜。
如此逍遥三天,一笑的夺命连环扣终于把她召唤回城市的喧嚣中。
跟师傅师母拜年,收大红包,接着就是听一笑吐苦水。
她楚家门里头,也是糟心事一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