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夜色,一溜装甲车熄灯前行,犹如一条长蛇。
在分叉路口,一辆装甲车离开;
在下一个分叉口,又一辆离开。
直到所有的装甲车都分开了,谁也不分清楚“斩首行动”的“首”在哪里。
季阳山一直跟随着车辙,车辙在一块高地前,消失了。
他的身后,无人机一直忠实地记录着他的踪迹。
红方却没有选择毁灭性打击。
太过简单粗暴,就没意思了。
选择权,薛佩交给季阳山。
看他到底能否找到真正的“首”。
高地下,薛佩安营扎寨。
短暂休整,演习还有几个小时,就要结束了。
野狼一路寻来,胜利在望了。
埋伏在高地,望远镜一直在观望着底下。
季阳山在疑惑,为什么车上的人一直都没有下来?
多年的作战经验让他没有冒然攻击。
僵局再次出现。
两方都知道对方在哪里,都没有动。
薛佩老神在在地吃起了肉罐头。
季阳山在上头,不停地骂薛佩:真特娘地会享受。
薛佩越是放松,他越是紧张。
确实很难判断。
万一,他只是做给自己看,首长确实坐在车里头,拖延时间,直到演习结束,那他会怄死。
可万一,真的不在车里,他在这里消耗时间,就算他把薛佩一行人全灭,演习也是判定蓝方输。
还有六个小时,他的时间不多了,只能冒险一次。
季阳山带着野狼的队员下到山谷,将整个指挥所火力压制住。
薛佩深沉一笑,按下了手里的遥控器,包括野狼,所有人都在这次爆炸中,壮烈牺牲。
季阳山的脸黑得跟碳一样。
薛佩拉开装甲车的门,里面空无一人。
季阳山脱口而出,“你个老丫挺的。”
薛佩露齿一笑,战争是毫无规则可言的,能赢的那一方才是硬道理。
只要秦缘最后没有被俘虏,那他还不算输,虽然赢得有点难看。
秦缘在哪儿呢?
中途薛佩就让她爬下了。
秦缘神秘地说了一句,“到137号位置,停下,在周围布一圈雷,会有收获的。”
薛佩瞬间就领悟了她的授意。
话毕,她转身离开。
一身利落深绿迷彩装,战斗靴,军帽整齐戴着,遮住了容颜。
左手提着95式,右手提了行军囊,在蜿蜒的山路上奔波,渐渐消失在密林里。
在两棵大树中间敲定位置,从行军囊里拿出工兵铲,给自己挖了个一米深的坑,正好容纳一人,将挖出来的土盖到了另一侧的土堆,找了些枯枝烂叶。
丝毫不耽搁,背起军囊,挎着枪,躲进了洞。
将自个儿掩埋起来,头上盖着稀松的土层和草堆,双臂抱着,曲着身子休息。
为了不被监测到,所有的设备她都没有带。
外界的情况,一概不知,只等演习结束,她才出去。
实际上呢,在演习结束前两个小时,秦缘就被人找到了。
这些已经看不清楚面容的姑娘们在互相击掌,愉悦之情溢于言表。
在演习开始的前二十四小时,被人当狗撵;
在中间的二十四小时,她们在默契配合中,一点点消灭敌人。
在最后的二十四小时,她们扯开了包围圈,拼命在找秦缘的踪迹。
尤其是在野狼全军覆没后,她们孤注一掷,。
在损失了一半的队员后,出人意料地完成了任务。
秦缘从土坑里出来,伸了个懒腰反问道,“怎么找着的?”
“喏,我们小十闻出来的,她的鼻子比狗还灵敏。”
都是迷彩妆,看不清长相,不过这个女孩子的声音,像百灵鸟似的,清亮动听。
秦缘看着她,记录着她脸上的特征。
圆脸,眼睛大,鼻梁挺,嘴巴翘,嗯,看着是个讨喜的孩子。
“去你的,小九,别埋汰姐。”
另一个高个子的女孩,哑着嗓子道。
秦缘听到这话,颇为感兴趣的问道,“怎么闻出来的,什么味道?”
“人的味道,这鬼地方,全是泥土气,一点异味,就能闻出来。”
其实还是带运气成分的,如果不是刚好经过这里,真的不会想到,首长就躲在地下。
小十不由得庆幸,在道路分叉时,她们选择了这一条。
“好,再问一个问题,怎么逃脱包围圈的。”
秦缘眉目舒展,姿态放松而随意。
“我们老A是计算机高级人才啊,薛处长的那些人都是她的手下败将,反制程序就行。”
几个姑娘对着秦缘,也不怵,一问一答,利索得很。
言语间,对彼此都十分佩服。
都是有本事的姑娘。
难怪了,那些人太过信任红外线远程跟踪技术,却没想到,对方不过从俘虏手里抢了一个平板,就扰乱了他们的视线。
秦缘内心失笑:薛佩这混蛋,这么好的人才都没笼络过来。
既然被俘虏了,秦缘也没办法,她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这场战役,就如同一盘棋,秦缘是帅,薛佩是仕,野狼是炮,飞鲨是卒,卒最后吃了帅。
飞鲨的姑娘们成了大赢家,沾沾自喜。
季阳山,没有搭理飞鲨的酸言酸语。
毕竟一开始,野狼是看不上她们的,现在被打脸了,也得挨着。
被讽狠了,野狼的副队长也反击了,“你们甭得意,这次演习,你们是斩首成功了,那是薛处长有意多锻炼你们,给你们时间施展能力,否则第一天,你们就被消灭干净了。”
女兵们一腔热血被打击成了冰碴子。
薛佩苦着一张脸,等着秦缘剥他一层皮。
秦缘从土坑里出来,拿了换洗的衣服,进了浴室,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
幸好她之前补眠充分,也不觉得有多疲惫,洗完澡,整个人已经精神奕奕。
刚穿好衣服,电话铃声响起,秦缘看了眼,是沈君浅。
被屏蔽的讯号解开后,她的电话几乎被打爆了。
秦缘没有接电话。
这些人一定等着“恭喜”她,她才不要接。
吃着战士们送来的烤肉,对恭敬站立,谦顺弯腰的薛佩,视而不见。
薛佩斟酌语句,不知该怎么解释。
如果他知道,明明掌控着飞鲨的踪迹,却始终没有下令击杀的放水行为,会造成飞鲨给他致命一击,说什么,他也不会这么傻。
愤怒,懊恼,烦躁,交织成了一杯难以下咽的苦酒,在他嘴里发酵成了满口黄连。
秦缘吃完了东西,才淡淡道,“坐吧。”
她的态度看似冷淡,但是薛佩却知道这反而是重拿轻放的体现。
“薛佩,轻敌最要不得,尤其是没有仔细了解过对方的情况时,更不能轻易做出轻率的决定。”
秦缘意味深长道。
“我错了,我会改的。”
薛佩松了一口气,仿佛一直提着的心终于落到了实处,有种尘埃落定的踏实感。
完全了接受了她的批评,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在秦缘的庇护下,他有点不知所谓的傲气。
自信过头了。
天赋能力很强的,家世背景一流的,一路平坦,没有受过任何的挫折。
这样的人,很多问题是想不到的。
有心计,却不够圆滑,自负,骄傲,凌厉,侵略性强的宠儿们,在鲜血沾染的军队里,太普通,太平凡。
相反,将天赋化为实力是一个长期奋斗的过程。
在各种困境中摸爬滚打出来的,再说出“你不配做我的对手”,和以前,是截然不同的感觉。
这是自信,绝对的自信与霸气。
演习的失利,对薛佩是当头一棒,但也让他意识到不足,加倍努力去弥补,去完善自身。
秦缘点点头,对他认错的态度很满意。
在她心目中,薛佩应该是韩世忠。
南宋名将韩世忠,18岁应募从军,身体魁梧、风度潇洒、双目有神,时而挽300斤强弓飞马射箭,时而舞铁槊急驰峭壁之间,勇冠三军。
英勇善战,襟怀韬略,在抗击西夏和金的战争中为宋朝立下了丰功伟绩,而且在平定各地的叛乱中也作出了严重的奉献。
他是性情中人,好喝酒、不受约束。
傲骨锋棱,嫉恶如仇,为官正派。
却又不是不通达人情世故之人。
虽受秦桧虐待,但保全了性命,老死于户牖之下;
虽被褫夺了兵柄,却生活得自在,悠游林泉,周游湖山之间。
“飞鲨的那几个姑娘,给我尽快挖过来,这么好的人才可不能漏了。”
秦缘对飞鲨十分感兴趣。
薛佩愣了愣,若有所思地应下了。
在外头逍遥了几天,一回到机关,宴知槿就拿了一大堆文件给她。
“部长,我已经全部分类了,这都是急需签署的。”
秦缘无奈地用拇指和食指轻捏眉间,压抑住烦躁的心思,对她这位能干的主任,丝毫不吝赞美之词,“这两天你辛苦了,做得很好。”
“这是我应该的。”
宴知槿平淡无波的声音终于起了一点变化,音调里带着飞扬。
秦缘点点头,眼神示意他,可以退下了。
宴知槿含笑离开,体贴地把办公室的门关的严严实实。
秦缘推开桌子上积压了厚厚一摞的公文,靠坐在椅子上。
拿起电话,拨了出去,很快就接通了。
沈君浅略带调笑的声音传来,“我们秦部长,终于忙完了啊。”
秦缘太阳穴突突地跳个不停,哼哼两声,“我能喝酒吗?”
“不能。”
“我能抽烟吗?”
“不能。”
“那我能跟沈君浅同志一块共进午餐吗?”
“也不能了。沈君浅同志正在前往视察基地的路上,希望秦缘同志好好保护自己的胃,要保持健康的饮食和作息习惯。”
秦缘挂断电话,意难平,约了一笑出来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