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正,给我根烟,我的放在车上了。”
秦缘边走,边揉着额头。
老唐这点子心思,她是摸得透的。
他就是这般,心不够狠。
他对家族,对家人,是满怀着爱,又怒其不争。
他想改变,可他怯懦,挣扎,和无奈。
他有梦想,却摆脱不了枷锁。
在他们这些人里头,他就是最朴实,最坦诚的那个,始终保持着自己的纯良的本色。
这是好事,也是坏事。
没关系,他这儿,秦缘从来都没有放过能影响根本的东西。
因为了解他,所以不敢太放心。
他对她好,她就还他实意;
他若不想再跟着她,她也不强求。
唐正赶紧从裤子口袋里掏出烟盒打火机,递过去。
秦缘接过烟,熟练抽出一支衔在嘴边,正想顶开打火机,被唐正阻止。
他抽出打火机,小心地点燃火,移到她烟头旁,“想为你点一回烟,总也没机会。”
秦缘笑,“其实,我更喜欢自己打火,我怕人家烧了我的眉毛。”
话是这么说,她还是凑过去,点着了烟。
烟含在口中,脚下生风,走出大门口。
唐正眉头轻蹙了下,马上又舒展开,紧紧跟随。
秦缘走到停车场,站在一辆吉普车前,把钥匙甩给了唐正,“要下部队,你开车,我睡一会儿。”
唐正丝毫不怵,帅气地开吉普车门,坐上驾驶位,拉档,转方向盘,倒车,然后,飞驰而去。
这一路,平稳,安全。
秦缘睁开眼睛的时候,正好是熄火的那一刻,“怎么了?”
“导航的位置,似乎是错的。”
“哦,这么快就到了,不是导航错了,是我设置的地址就在这儿。接下来的路程,我自己走,你在这儿等一会儿,会有人把你接回去。”
比起唐正的稳,秦缘熟练的驾驭,更为野。
在军装的包裹下,她的双腿显得非常修长有力。
一脚油门,只留下一道车辙。
吉普冷硬,女人冷艳,握着方向盘,仿佛握着江山的权柄,精准,大气。
唐正心思一沉,她的每一个部分,都分割地清清楚楚,不让别人染指不该接触的部分。
她的身上,有股冷酷的危险气息。
车子越走越偏,走向了一条完全野生的路,道边的树杂乱丛生,寂静地可怕。
秦缘却全然不在乎,即便整辆车在颠簸的路上左右摇晃,她也坐得很稳。
双手纤细,却蕴含着巨大的能量。
车行途中,开始下雨,且,越下越大,一点也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这条路,变得泥泞。
好在,这专业的车,再坏的路,也给过服帖了。
前面有个倒霉蛋,车子就陷在泥坑里了。
从副驾驶位上下了个男人,在后头推车。
车子几次都要被推上来了,但也只是险些。
失败了有五六次,推车的那位也歇了心思,上了车。
秦缘停了车,不停也不行了,前头那位正好卡在中间,把路给堵上了。
她抿着唇,从腰后抽出枪,打开保险栓,压在腿侧。
驾驶位上也下了个男人,他跑步到她的车前,敲了敲车窗。
“什么事?”秦缘放下车窗,漫不经心地问。
带着冷意的男人气息扑面而来,她皱了下眉。
“能不能请你帮忙拉一下车,牵引绳我有。”他快速地回答。
她看了他一眼,思考时间不长。
他浑身都湿透了,裤子上满是泥印子,黑色的碎发凌乱地贴在脸颊,嘴唇发白,应该,很冷吧,“好。”
她关上窗户,枪收了起来。
她想抽烟,可打开窗户不现实,她可不想被淋成落汤鸡,只能从口袋里,拿出了一颗糖,剥开糖纸,塞进口中。
糖果很甜,也很好地安抚了烦躁的心。
男人朝自己的车子跑过去,高声喊了一句,另一个男人下车,两人套好了牵引绳。
秦缘把车开上前,任他们在车头绑好。
挂了倒档,猛踩油门,很快就把车拉出了泥坑。
“谢谢。”男人道了谢。
秦缘点点头,继续前行。
男人立刻上了车,坐上驾驶位,启动车子,潮湿的衣物粘在座椅上,十分不舒服。
“妈的,老子跟你一路,真是信了你的邪,这鬼地方,连地图上都没有标示。”
副驾驶位上的男人,利索地把衬衫脱掉,拿起毛巾不停擦拭。
“这不是迷路了嘛,抱歉,但现在不是抱怨的时候,时间来不及了,晚上要点名的,这时候随意外出,是要受处分的。”
他也觉得古怪,可一想到这里是军事基地,有些古怪的事,就不那么古怪了。
等这两位,侥幸在点名时间前到达基地。
还没等松口气,就看到,那位在路上帮了一把的女士,站在薛处长身边,神情肃冷。
这缘分,真叫人哭笑不得。
两人只得把头低下,把身子矮下,盼望着,千万别叫她瞧见。
秦缘当然看到他们了,可她没有丝毫要认出来的意思。
这两个人不知道,他们迷路的这条路,是一条秘密通道。
隔一段时间,她就会去检查一下,这条路线的通畅程度。
让人看到,她在这条路上通过,并不妙。
当时,秦缘甚至动了杀心,要干掉他们。
这里有秦缘专门的住处,一个大套间。
浴室、卫生间、卧室,还有一个书房。
书房里,摆着一个沙盘。
秦缘拿着红旗,在沙盘里一面一面放上去。
屋子里安静地就像是禁闭室。
薛佩站在沙盘前,等候秦缘的指示想。
胸口仿佛被一座山压着,时刻提醒着自己,谨言慎行。
她生气的时候,并不会告诉你她在生气,可边上的人,会清楚感受到。
每一分,每一秒都计算着,希望能赶紧离开。
“注意这两个人的动向,太偶然了,总叫人不放心。”
秦缘淡淡的神态,越是这样,就越代表,这事的重要。
“明白。”薛佩一改吊儿郎当的样儿,严肃正经。
从秦缘那儿出来,薛佩眉心的愁郁也是挥之不去。
他知道秦缘担心什么,谁叫那两个人当中,有一个叫“陈晗”,谁叫他是陈家的人。
事情一贯都是这般,利刃的两侧,不是对着他,就是对着己。
陈晗在近处,能用,别人也能用。
若是陈晗把这次偶然,透露出去,被有心人听着了。
或者他本身就是陈家放过来的棋子,那可就不妙了。
秦缘对着后面的空气道,“去打一场吧,筋骨太紧了。”
秦寄年迅速从黑暗中走出来,标准地来了个向左转,保持着等距离的步伐,跟着秦缘。
他的眼睛、眉毛、脸颊、嘴唇、脸上的每一个部位都在书写着严谨这个词。
秦缘脱下了外套,卷起袖子,幽深的眼睛漠视着对手,一步一步地走着。
秦寄年身姿挺拔,站在一角,微微踏出半步。
她一拳挥出,他身形微动,闪过了攻击。
她继续攻击,为了防止他躲闪,一招旋臂压肘,控制住他的右臂。
他却毫不在乎,颈部一扭,顺势就脱离了她的桎梏,借力使力,反攻击她的面部。
她后仰,令他的拳头击空,没有犹豫,凌空一脚。
他双手格挡一推,她翻身稳稳落在地上。
松筋骨完毕,秦缘迈出了训练室,用热帕子擦了擦脸,“寄年,去把那两人解决了吧,免得夜长梦多。”
“是。”他站在那儿,全身笔直,如同宝刃出鞘,锋利锐气。
主人说什么,他怎么做。
“飞鲨的人挖得怎么样了?”
洗完澡,秦缘又跟薛佩聊起了之前交代的事。
“看上的人太多,像老A和老K这样的老兵,有清晰地职业规划,她们已经分属不同阵营了。”
薛佩若有所思地回答。
秦缘点点头,对此并不意外。
作为飞鲨的两只领头羊,没人挖才叫奇怪。
“各团已经在分割飞鲨,我下手算早的,找了老2、小九和小十。”
“跟我说说,你怎么考虑的。”
“飞鲨这个团队,太完美。
一时半会,看不出来,但时间久了,矛盾就会增加。
一个团队里,优秀的人太多了。
人的心思不凝结在一块,团队再完美,也不会有好结果。
还不如趁早清理好,让这些人去各个地方找准自己的方位。
老2这个人,话不多,但心思稳,她什么都看在眼里,她是飞鲨里最不愿意看到团队破裂的人,也是我说服最久的人。
但她有一个弱点。
我最先说服的小九,是老2的表妹。
她进飞鲨,考虑最大的因素,就是小九。
小十,当时她把你闻出来,我就知道,你肯定对她感兴趣。”
薛佩眼中带上笑意,可语气里有些忧伤。
这样的事,他见了太多了,现在,还掺和起来。
真TM的叫什么事。
当年,他还骂过抛下他们这群兵,奔前程的顶头上司,“你不配做一个军人,军人是屹立不倒的,不是像你这样的怂包,一点利益就把你搞得骨头都软了。”
上司苦笑连连,“薛佩,我有家有口,上有老,小有小,我耗不起了。”
这是个在z区驻扎过六年的老兵。
碧空如洗的天空,一望无垠的草原,可以洗涤人的灵魂,但它不能让一个肩膀上有责任的汉子,给家里,多添一台空调。
游客们拍个照,扬长而去,而他们,却在这里冲锋、寂寞、想家、沉默。
强烈的阳光改变人的皮肤,也改变着人的内心。
原本以为调入了京畿区,是苦尽甘来,谁能想到,这里的深水,把这个汉子的脚,都给陷住了。
秦缘拍拍他的肩膀。
薛佩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拍了下,表示无碍。
人总是要朝前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