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远航知道陆离有一个秘密,关于秦缘的秘密。
他也知道秦缘是个很有魅力的女人,不是因为她的脸,也不是因为她的身份,而是因为她那根本就不会被任何人遮住的光辉。
他的母亲已经算是女强人了,可跟这个女人,根本就不能相提并论。
她的胸襟、气度、魄力、胆识,都不是一般人能够拥有的。
一笑带着江远航前去赴宴。
去的小柳居,就在水清胡同。
水清胡同的大门口建得古色古香的,拱形的铁门涂成了黑色,门的两边种了两棵大大的垂柳,绿柳垂到了水清胡同四个大字上,印着木板红字的牌匾,别有一番诗意。
进了包间,秦缘坐在餐桌前,严肃冷峻地盯着他们。
一笑的手,松开了他的胳膊,欢快地扑了过去。
还好这是女人,这要是个男人……江远航嘴角一抽。
但这个女人要比大部分男人都要帅。
一笑靠过去,她也只是拍了拍她的手臂,让她坐好,并没有去看江远航一眼。
军装裹在身上,服帖整齐,无一丝褶皱,雍容尔雅,
嘴唇微抿,面无表情,就算是被称为心灵窗口的眼睛里,压看不到情绪的起伏,
仿佛端坐华堂,手握朱笔,君威不可测。
“亲爱的,这是我的男朋友,未婚夫,江远航。远航,秦缘,缘儿,我最好的铁,你知道的。”
一笑介绍双方的时候,细节是很有意思的。
她在介绍江远航给秦缘时,用的是官方书面化的说辞,可是介绍秦缘时,不仅有“亲爱的”、“缘儿”、“最好的铁”这样亲昵的词儿,还用了句“你知道的”来点出她时常在江远航面前提到她这个姐们,所以江远航应该清楚,应该了解,该用什么态度来面对她最亲爱的人。
若是江远航细心计较,他可以掀翻桌子。
可他隐忍不发自己的醋意,上前一步,进入秦缘独立的视角中,认真地打招呼,“秦女士,您好,初次见面,我是江远航,一笑的未婚夫。”
“你好,秦缘。”
秦缘没有起身,审视得看了他一眼,招呼他们,“坐下吧,今儿选的老馆子,不知道江少来过没,我和一笑是常来的。”
“确实是头一回来,地方不错,下次我也可以约着朋友一块过来。”
江远航环顾四周,客气地称赞了主人的用心,事实上,他根本就不会来这样接地气的地方,人太多,地儿也不见得多干净,他不喜欢。
“这里的传统菜做得挺好,一笑喜欢吃这里的三不沾和疙瘩汤,一会儿你也尝一尝。”
秦缘假装没瞧见他的不自在。
她听一笑说过,“远航简直就是有洁癖,他的床单每天都要换,家具必须一尘不染,穿过的衣服洗干净后必须有阳光的味道,他的西装多贵啊,都是手工制作的,必须得手洗,水温要合适,熨烫后要一丝褶皱都不能有。吃东西就跟得了厌食症一样,最讨厌吃那种粘稠的,甜腻的东西……”
秦缘真的全部都记得呢,知己知彼,才能开战。
江远航有一瞬间的卡壳,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一点儿都不想吃吃看。
一笑捂着嘴轻笑了一下,对江远航道:“我去挑黄酒,来小柳居总是要喝酒的。不是绍酒,而是本地产的黄酒,上次给姥爷送的木瓜黄,就是小柳居酿制的,对风寒腰腿疼有一定的疗效。”
“好。”面对一笑,江远航尽量把自己的那点吹毛求疵都扔掉。
“秦女士,喝茶……”
江远航刚想客气一下,没想到见面时还冷淡客气的秦缘,在一笑离开后,拿出枪对准他的太阳穴。
清脆的保险栓扣响的声音,让他的生命成了烟花炮竹,只要一点燃,就能“升天”。
“秦部长,您这是做什么?”
江远航换了更加谨慎的称呼,握着拳头,控制着脸皮不要抽动。
秦缘露出雪白整齐的牙齿,冲他和善地笑了笑,“也没什么,只是看看你的脑袋够不够坚硬。”
“秦部长,一笑就要回来了。”
江远航的嘴巴抿成了一条线。
人有各种各样的防御机制,其中之一就是转移注意力。
他期待着,秦缘心里看重一笑,能让这点微薄的“威胁”起作用。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样,带着死寂。
秦缘收了笑,咔嚓一下扣了扳机。
这一瞬间,江远航仿佛真的中了枪似的,太阳穴一疼,心狂跳不止。
“秦部长,这个玩笑可一点都不好笑,请您回到位置上。”
秦缘顺势抽回了枪,坐到位置上,点了一支烟。
“你是怎么做到的?”
江远航瞥了眼她腰侧枪套里的枪柄,心里有点发冷,“什么?”
“怎么做到让一笑死心塌地地要跟你一块?”
秦缘吸了口烟,夹着烟,离开了唇。
“如果我说,我也不知道,您会相信吗?”
江远航面带真诚地看着她。
这是他的肺腑之言,他厌倦了循环往复,重复不断的忍耐、压抑和孤独,他也是人,也希望有个温暖的人来安慰他,让他的生活,不再是没有尽头没有盼望的。
他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爱上了一笑,可他知道,错过了一笑,他肯定会后悔的。
在能处理的范围内,他希望给自己一点自由,无论是在生活上,还是在挑选伴侣上。
秦缘默默无语,吸完了这支烟,“你能保证一笑的安全吗?”
江远航眉心一皱,停顿了片刻,才颓废道:“我,不能。”
他知道该怎么回答,可那句话“我能”就像噎在了喉咙口,在她面前,他做不出虚假的保证。
她是个真心对一笑好的人。
秦缘伸手一弹,燃着火的烟头顷刻间又狠又准地甩了过去,扫到了江远航的脸上。
他的脸上瞬间就有了个烫伤的痕迹,忙用水杯里的冷水去敷面。
贴着湿纸巾,江远航的脸色冷得发沉,“抱歉,我去处理一下,如果一笑过来,希望您能把话圆回来。”
无视他铁青的脸色,秦缘笑得俾睨,仿佛他什么样的态度,她都无所谓。
一笑就带着一瓶黄酒回来了。
“哎,远航呢?”
“哦,我刚才不小心把烟弹到他脸上了,他去处理一下。”
秦缘轻轻一挑眉。
“嗨,缘姐儿,你又调皮了。”
一笑漫不经心地坐下来,打开盖子,开始倒酒。
秦缘端起一碗,一饮而尽。
“你真给我吃三不沾和疙瘩汤啊?我都吃腻了。”
一笑眨了眨眼睛,瞅着桌上成套的银制蟹形餐具,和用黄色的餐巾叠制成的蟹形装饰花
。
“不是啊,今儿我让他们整的是蟹宴,不过现在就剩下我俩,上半宴就成。”
秦缘说话间,菜就上来了。
“您好,上菜,荷塘秋蟹。”
服务人员端来了大盘子,以螃蟹为主料,搭配多种辅料,冷荤的大彩拼。
选用优质香菇,雕刻成蟹形,仿佛是一只只在荷塘之中栩栩如生的大螃蟹,为席面增添了大自然的灵气和活泼气氛。
“我就知道,咱姐们心有灵犀,我正想这口呢。”
一笑螃蟹肉吃着,碗酒喝着,别提有多美滋滋了。
江远航以为一笑会质问秦缘,还是秦缘会瞒着一笑?
他太小看一笑同秦缘之间的情感了。
一笑若是真的傻白甜,早就被这圈子里的人生吞活剥了,她若心眼太大,秦缘也不会放心与她交往至今。
江远航受了伤,去找女朋友安慰,没想到一笑就说了一句话,“好好养着啊,我姐们不是故意的。”
他暗测测抨击秦缘,“某人的情况太多,与她交往过密,不好。”
一笑下意识地反驳,“哪个情况,你说男人啊,那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她要喜欢女人,你才该怕。”
她姐们挺好的,评价人物怎能拘于小节呢,她姐们做了多少利人利国的大事,她该被载入史册的。
她身上的王八气多浓郁啊,舍我其谁,顺者生存逆者亡。
每次姐们一动手,一笑的心就开始沸腾,她的灵魂就会开始燃烧。
她期盼着姐们趟过鲜血和白骨,把天下握在手里随意把玩,成为世界的主宰。
多么中二的希望,她就是秦缘的头号脑残粉。
江远航气闷,他终于知道,一笑为啥能整天开心了,因为心宽。
她甚少有不合时宜的yu望,把工作也当成游戏,会做出一些在别人眼里显得愚蠢的事,但她的生活,就是充满了乐趣。
一笑让江远航想到了乾隆,这位清朝活得最长时间的皇帝。
人家活得长,就是因为心宽,活得长,才能继续享受奢华的生活。
他一声作诗四万首,没有一首流传开来,水准之低,偏要不停地作,就算是别人说假话夸奖,他也高兴。
喜欢在名家字画上戳印章,还在假画上戳,知道和珅是大贪官,就算不杀他,晓得自己的嫔妃都是毒莲花,绿茶啥的,也不管,人生是,就算一场游戏,他掌握着规则,别人都得顺着他的规则来,多么肆无忌惮,多么运气爆棚。
所有人都在讨他的欢喜,就算才华横溢的才子,到了他面前,也得奉承他,就算心里再嫌弃,也没人敢惹他生气,哪怕被他腻歪死,也得恶心地吐出来,再恶心地吞回去。
江远航见一笑对秦缘魔性般的崇拜,就算心里再不爽,也不敢说秦缘半句不是了。
惹不起,他躲得起,避开与秦缘多见面就是了。
可他没想到,一笑自从在秦缘面前,把跟他的关系抖落清楚了,就不再跟他黏糊,反而又去黏糊秦缘了。
“你都已经翻不出我的手心了,我干嘛还整天粘着你,这么很快就会没有新鲜感的。”
一笑坦露心迹,说的都是大实话。
这到底是什么奇葩的思维,一笑总是有这么“渣”的行为,让他心酸却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