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长，林博的居所，遭遇枪战，林博被击毙。我已经集合人手，控制了现场。警方那边我已经打好招呼，不会走漏消息。”
唐正汇报的消息，让秦缘心头一颤。
林博会出事，她并不意外。
首先，他在查的东西，太敏感。
其次，他已经被秦缘锁定，如果他是内奸，那就是要被放弃的。
“我马上到。”
秦缘坐在车上，还在脑子整理繁琐的思绪。
林博被人杀了，是有人要杀人灭口，还是故布疑阵？
唐正等在屋子门口，带着秦缘走进了凶案现场。
阴天的阳光并不好，房间内光线幽暗，整个屋子，阴森森的。
“派来监视林博的两个兄弟也被杀了。
一个是在楼梯口，一枪毙命；
一个是在楼道里，这个是中了两枪，一枪在手臂上，还有一枪在胸口。
他应该还还击了一枪，弹头没找到，但在墙壁这里，发现有弹道痕迹。
林博应该感觉到了不对劲，他想从窗口逃生，但被对面的狙击手击毙。”
“那说明凶手，至少有两人。”
秦缘摩挲着下巴，一步一步走着凶手的行进轨迹。
“目前来说，应该如此。可惜采集不到任何痕迹，也没有任何目击者，唯一的线索，是中弹者身体里的弹头。”
“没有记录可以查，渠道太多，我倒是觉得，你可以从没有找到弹头的那一枪找起。”
秦缘沉默地看了现场片刻，挑了挑眉，给出建议。
“您的意思，那一枪打中了凶手？”
唐正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看向秦缘的眼神都郑重了起来。
“不无可能，让警方全面监视所有有枪伤治疗条件的地方，重点是那些黑诊所，还有药店。”
秦缘虽然这么命令，但她也知道，这么做的意义并不大。
只是没有线索，自然是从可以找寻的方向着手。
“凶手对这里的地形很熟悉，他避开了所有的探头，选择了碰见人几率最小的时间段，他要不就住在附近，要不近期过来踩点过……”
唐正见她丝毫没有乱了阵脚，仿佛成竹在胸，舒了口气，脑子静下来，顺着她的思路，往下走。
“很好，这是个方向。这件事，尽量缩小范围，林博这里，把善后工作处理好。”
秦缘敲了敲墙壁，眼也慢慢幽深成了一潭深不见底的水。
“明白。”
靠在车上，秦缘的心绪有些凌乱，总觉得线索就在脑海里，却抓不住。
傅浥尘，绝刃团，鄂州叛乱，林博，其中的关联是什么？
林博被杀的原因是他露了马脚，还是他查到了什么线索，被灭口？
秦寄年有些担忧她的状态，“要送您回家吗？”
秦缘淡淡笑，摇了摇头。
唐正走过来，微弯腰，从窗口探进来，关切地看着她，“小叔请您去山庄泡温泉，他给您准备了新的精油。”
“也好。”脑子里一团糟，不利于下一步的部署工作，最起码，她这个头儿，不能没有对策。
本来她打算回去跟儿子玩的，心情郁闷中，还是不要打扰小朋友了。
泡在池子里，秦缘盘腿坐着，犹如打坐，静静放空思想。
林博一死，她的工作系统又要重新组建。
把什么人放在什么位置上，考虑周全，是件麻烦的事。
“别想了。”
后面的双手抚上了太阳穴的位置，轻轻地按揉。
精瘦的身躯慢慢蹲下来，在水中曲起了膝盖，将她夹在中间。
“你就是绷得太紧了，偶尔也要让自己轻松一下，给自己放个假。”
唐清玄笑着说道。
看着她从少女渐渐地成长，经历了青涩的年华，长成了一棵能让人倚靠的大树。
很多时候，他都觉得，秦缘对自己太苛刻了，要求太高。
“是吗？”秦缘扬起嘴角，有种冰雪消融的美感，依旧是漫不经心的样子，“大概是习惯了吧。”
一路走到现在，身后有了越来越多的人站着，她的每一步路与太多人的身家性命联系在一块，不能错一步的。
她只会对自己越来越严苛。
算了，放松的时候，想那么多干什么。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香味蔓延到了胸腔。
天气疏朗，院子里的桂花正当日子。
仿佛是一夜之间，金灿灿的桂花就挂满了枝头，挤挤挨挨的吐露着香甜的气息。
满院飘香，若在配一壶桂花酒，一盘子螃蟹，再好不过了。
唐清玄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像是看透了她的想法，“桂花酿已成，给你满上。”
酒坛上还留着泥土的气息，一打开，酒香清冽，竟比满院的桂花还香。
“酒拿来。”
酒虫都被勾起来了，贼香。
秦缘就着他手中的尊一饮而尽。
手背抹了下嘴巴，豪爽尽显。
“怎么样？”
唐清玄舔了一下酒杯的边缘，笑问。
“比去年的更醇。”
秦缘示意他再满上，迫不及待地又喝了一杯，整个人都飘起来了。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丰满婀娜的身体在水中飘啊荡啊，撩拨地唐清玄心头也荡起来。
但是秦缘煞风景地提起，“你对傅浥尘或者傅家了解得多吗？”
旖旎的氛围像气泡一样破碎。
唐清玄闪过一抹尴尬，却是一闪而逝，略一停顿，“你知道的，傅浥尘是我的学长，我们私交一般，不像老沈和他，惺惺相惜。”
“我不太了解这个人，他的信息不好采集，所以我想从他各个侧面，了解一下。”
她的言下之意，并未要他说出些关键，只需要只言片语，扩展傅浥尘的信息。
“我读书的时候，学校里很多人都推崇他。但我觉得，盛名之下，总是有那么点缺点瑕疵被掩盖……”
就像他一直都觉得秦缘的张狂不知收敛是故意做给有些人看的。
她游离于秦家之外，如果不嚣张些，恐怕有人觉会觉得她好欺负，柿子都是捡软的捏。
而且她越是这样表现，那些人会觉得可以随意抓她的错处和纰漏，会看轻她。
她才有机会一举收拾他们。
傅浥尘是反过来。
他爱惜自己的羽毛，从不肯轻易把自己的把柄落入人手。
他声名在外，却格外低调。
人人都夸奖的人，唐清玄只会觉得可怕，疏远。
曾经在学校发生过一桩事，让唐清玄肯定自己的判断。
有一回傅浥尘率队去野外训练。
其中一人受伤退学。
后来唐清玄辗转听到一个小道消息，“阿方就是傻，明知道傅浥尘跟他有仇，还不防备着。登山绳的锁扣出问题就算了，傅浥尘就在他旁边，怎么就不拉他一把。”
这样的小道消息，保不齐有人在里头掺假，锁扣出问题算不到傅浥尘的头上。
见死不救肯定是真的。
他不是故意为之，他只是顺势而为。
正好，掉下去的是他不对付的战友。
秦缘听完这番话，垂了眼，嘴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如果是她，她也会这么做的。
她同样会冷眼旁观，凭什么一定要救别人。
如果是自身都没有保障的前提下，自然是保护自己最重要。
那些人怎么能肯定傅浥尘就一定游刃有余。
强大的人，就一定要拯救弱小，把自己牺牲掉？
秦缘觉得，傅浥尘像另一个她。
不能说这样的人，是坏人，他们只是太冷静，太理智了。
秦缘闭上了眼睛，不再交谈。
唐清玄仿佛意识到了她的不快，离开了温泉池。
秦缘静坐池中，不由得在脑海里回想从前。
据说，一个人开始回忆，就代表老了。
她不知道自己算不算老，但在“红缨”的记忆，仿佛落在水中。
有时浮出水面，清晰地展现画面，有时又沉落水底，水波晃得厉害，怎么也看不清楚。
过去的岁月，不论是快乐还是痛苦，一旦当它在记忆中复活，往往自动剪除了那些不好的部分。
时光的距离会为它们打上柔和地光芒。
像一些古旧的画，带着故事，带着情感，慢慢爬进心里。
可是在红缨的回忆，就是“呐喊”。
日子真心不愉快。
当时新组建的“红缨”是个新鲜玩意，却也没有被上头多看重。
男兵可以参加各种军事竞赛，女兵没有，因为，国际上没有女子队伍的竞赛项目。
无论在军部上层，还是在基层，女人，还是属于被轻视的一类。
她自认无论是军事素质还是指挥作战能力，都不差，可那些男人，还是不服气女兵。
就像她去担任过新兵连的教员，他们表面上对她尊敬，可私底下，从来都没有把她当回事。
还有人嘲讽过：“一个小姑娘，在办公室坐着多好，干嘛要混到男人中间来。”
就像无论女人有多优秀，军部始终还是男人主事。
她那时候就想过，要做军部的头儿，俯视所有看不起女兵的男兵。
她拼命训练，达不到标准决不罢休，还挑战过男兵的记录。
被男兵看不起的女兵，并没有团结成一块铁板，反而总是“自相残杀”。
比起训练苦，任务艰辛，秦缘觉得，在一帮女人中安静地生活，才是最大的考验。
军队一直都是讲究团结的地方，要求队友间有默契，有互帮互助的精神。
可秦缘，个人能力是突出，却常常不能融合团队作战。
这个短板限制了她的上升空间，她只呆了两年，就离开了红缨。
指导员说过，“秦缘，你的个人意志太强，这是好事，也是坏事，你离开，并不是坏事，你会找到适合自己的地方。”
事实证明，确实如此，不讲究团队合作的时候，她的优秀无人能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