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山那块,是军用训练基地,就是被军方掌控的,没有部队训练的时候,也可以当俱乐部使,有特别通行证就可以去玩,玩什么,随心所欲。
秦缘来得不多,去年来过一次,跟泰元过来打猎。
骑着马进入山林,厚重的落叶遮盖住马蹄声,野鹿一闪而过,循着蹄印一路奔袭,他们包抄野鹿却不射杀它,打猎的乐趣在于寻找和追逐。
如同猫捉老鼠一般,它越是仓皇窜逃,他们越是有成就感。
玩够了,打开口子,让野鹿逃出去。
象征性地打了两只野兔子,在烧烤区就解决掉了。
跟一笑过来,纯粹就是浪费,这丫头每次都不动弹的。
她从家里带了枪过来,打算玩飞盘射击。
一笑一身迷彩服,装扮的挺有模样的,拉出去练手全歇菜,打真人CS那阵,秦缘被她拖累得输惨了。
“最近的聚会越来越没意思了,那些男人带出来的都是网红脸,一个个全整过,下巴尖得能当开瓶器,戳一下就能冒个窟窿眼出来,那胸不是盐水袋,就是硅胶,化上妆跟妖精似的,卸了妆全是大妈。”
一笑跟着秦缘慢慢走上台阶,一边吐槽,一边用小风扇吹着。
“都是有家室的人了,少凑那个热闹。太后娘娘不是让你再考个小语种的证吗?你不去参加聚会,正好把时间花在学习上。”
秦缘走在前面,一手提着大包,到了不好走的地方,还得扶上一把,额头上有了几分汗水,姿态却依然轻松得很。
“哎,我好歹也是军三代,书香门第第三代,怎么日子就过得如此凄凉。
明明就该是每一餐都由营养师计算过营养,食材都应该是哪里哪里运过来,比如澳洲的牛肉,波士顿的龙虾什么的。
做饭的是五星级的大厨,出入有豪车代步,有专门的造型师伺候着,每季都有大牌把衣服送上门挑,参加名媛派对,超跑俱乐部之类的,我这混得还不如明星呢。
你说我要不要去圈里闯荡一番?”
一笑父亲这头是泥腿子出身,没啥好说的,母家强悍些,细数上去,曾外祖父是北大的教授,曾舅公是银行行长,还跟军阀有姻亲关系,那时候要比现在风光许多,真正的大户人家,现在就差了,在京城地界,可排不上号了。
“你还是省省吧,先不说家里同意不同意,就那些王八蛋带出来的明星,不都是表面风光,内里不堪的,你有什么好羡慕的。你伯母前几天不是放话要封杀一个大明星嘛,她可是HELL的高定大V,一句话就撸掉了那个明星的代言资格。”
甭管那些明星在外头有多受欢迎,在上层社会里,她们只有两个用途,带出去露脸,以及,在床上。
贵妇名媛们一方面羡慕她们的出众,在自家男人赞赏的眼光里咬牙切齿,一方面也鄙视她们的抛头露面,找着机会就会显示自己的优越感。
“秦缘你看……”
一笑点头称是,忽然停住了脚步,指着一边。
秦缘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稍有一怔,是纤歌,秦缘在第一军校的室友,她读指挥系,纤歌读历史系。
纤歌是校花,名字柔美,长相也是惨绝人寰的美艳,女人在她面前就没有敢自称漂亮的。
一笑嘴硬,“她是长得美,可哪有我的灵动和韵味。”
秦缘好笑,纤歌的韵味一般人哪里高攀得上,她愿意搭理你们,说人话,不愿意搭理你们,不说人话。
“你们特么在那儿屙屎啊,推个桶都不利索。”
美人说糙话,就是纤歌的调调。
在学校里传闻最多的,除去美貌,就是她的坏脾气了。
哦,说起来,上次见到她,也是一脸煞气,差点把那姑娘打死,后来打听了一下,家庭狗血剧。
纤歌身边的男人往后瞥了一眼,看到秦缘,对纤歌说了一句。
纤歌回过头来,不冷不热,阴阳怪气,“哟,秦部长来了,我回去得给我爹报备一下,今儿我拜见过他主子了。”
她心情不痛快的时候,谁也甭想高兴。
秦缘当过纤歌老爹的领导,她爹对秦缘那是“一日当主子,一辈子就是主子”的忠诚,看得纤歌都牙疼。
哪怕他现在屁颠地进了总部,纤歌还是气不服。
秦缘没接话,底下推着油漆桶的人终于上来了,气喘吁吁,“纤歌,再玩一把算了,这么推上来,老子们的腰都快断了。”
“费什么话。”纤歌上前对着刚立稳的油漆桶就是一脚,桶顺着台阶又滚了下去,里头发出撕心裂肺的喊声。
纤歌哈哈大笑,“给我把酒拿过来,我要一醉方休。”
一笑瞅着纤歌阴晴不定的样儿,捅了下秦缘的腰,小声道,“那里头谁啊?这神经病怎么越来越疯了?”
“她老公,外头有女人了。”
秦缘脱下军装外套,一笑上前去接住,挽在手边,没有再多问。
秦缘利落卷起袖子,从大袋子里拿出枪盒,打开把零件组装好,小口径的自动步枪,发射40毫米枪榴弹,配有三倍白光瞄准镜和微光瞄准镜,在夜间弱光条件下对200米以内生动目标精准瞄准。
组装熟练,动作轻巧,站定,两腿微分,抬起枪,等着一笑手里的飞盘出去,扣动扳机,击中目标。
没有多少愉悦,仿佛就应当如此。
一笑在后面羡慕不已,帅呆了。
她要是个男人多好,两人青梅竹马,知根知底,门第她家虽差些了,但高嫁底娶,恰好。
“你还是这么准,这么稳。”
纤歌勾住酒瓶走过来。
回忆着第一次见到秦缘,年轻的容,沉淀的心,帽檐压得低,看得见眼里的幽光,看不见眼睛的形,清瘦,挺拔,却一拳把教导员撂倒,一战成名啊。
她很厉害,却不是天生的厉害,付出的汗水与辛勤是别人无法想象的,她从不把艰难和辛酸往外倒,就凭这点,她服。
可她也嫉妒,嫉妒秦缘还是这么优秀,羡慕她没有被这纷繁的世界侵扰了她的优秀。
纤歌以前也有傲气,这些年却慢慢淡了,不是性格变好了,只是觉得没有傲的资本了。
没有了冲劲和血气,什么王八蛋都敢欺负她。
“比一场?我知道比不过你,就当陪我一次。”
纤歌也不等她答应,拿过组装好的枪,一上场就来猛的,两个飞盘一起,三个飞盘一起打,指哪儿打哪,全部命中,也算是快枪手了。
秦缘跟在后面,真当时陪玩的,她怎么打,秦缘照样画葫芦,只是,速度更快。
高手对决,异常激烈,周围人看得爽。
无关胜负,打完了,纤歌豪气地来了一句,“山水有相逢,后会有期。”
秦缘没回应,接过一笑手里的毛巾擦拭。
一笑给她穿上外套,一颗一颗扣上扣子。
她洒脱不羁的眼神里,露出了笑意,“不用后会有期,明天你去秘书处报到,我的机要秘书,总空着,不好。”
纤歌的性子,不算好,但她的韧性,十足。
“成啊,好像谁怕似的。”
薄唇蜿蜒出了桃花的艳丽,纤歌欣然同意。
秦缘敢把她放在身边,她就敢为她工作。
丢下的尊严,她要再捡回来,失去了过去那份自信傲气,就不是她的特色了。
纤歌带着她的人先走一步,一笑撇撇嘴,不满,“这女人很麻烦,你真要放身边啊?”
那个暴脾气,曾经放狗咬大院的孩子,就因为人家说了她一句“公主病”,忒凶残了。
“麻烦也有麻烦的好处,看我怎么用。”
秦缘面无表情地叙述,一双眸子却沁出了浅浅的笑意。
她的腰背总是异常地挺直,修长的脖颈与微微扬起的下颚之间形成了一个相当优美的弧度。
不远处的树后,有个坐在石墩上擦拭枪管的男人,深邃的目光随着秦缘的脚步一直远去。
他的目光被人的说话声打断,
“陆离,我总觉得,风向要变了。”
江远航的眼神追随着一笑离去,嘴角向上翘起,随即又抚平。
陆离转头看他,幽深的眼里满是深沉的光。
一头短发,如刀刻般的深邃轮廓,一双狭长的眼睛,黑深不见底,高挺的鼻梁,唇色薄淡,总是紧紧抿着,暗示着主人的严肃和谨慎。
“变与不变,与我们关系不大,陆家没有那个心思,”
他还没回答,陆离又自顾开口,“你不如告诉我,你在搅什么浑水?”
江远航一惊,他知道陆离这样的人,没有百分百的证据,是不会问出这样的话来,他恐怕早就怀疑他了。
是继续虚与委蛇还是找一套说辞开诚布公。
他转了转脑子,还没蹦出一个字来,陆离就打断了,“给我一句实话,我们是二十几年的朋友了。”
江远航一阵沉默,最后还是咬咬牙,把家族的决定告诉他,“我们打算站在陈家阵营。”
他说的时候,陆离一直看着他,话落,低声笑了笑,“赌博这种事,你得做好输的准备。”
江远航耸了耸肩,“风险与权力并存,江家得在国内扎上根。”
他想要的是陆离的态度,真到了那天,他能拉兄弟一把。
仿若须臾,又像是过了很久,陆离才淡淡出声,“跟你父亲说,时代不同了,小打小闹可以,闹大了,谁面上都不好看。时间差不多了,我先走一步。”
他站起身,举步离去,留下江远航,望着天空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