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君浅三天没有回家,期间秦缘打电话过去,都是风江年接的,永远是一句,“秦部长,副总长在忙……”
沈君浅忙是真的,但底下人对秦缘的防备忌惮也是真的。
哪怕风江年的语气还算客气,秦缘还是听出了不待见的意思。
后来她就没有再打电话,省得他们以为她在打探消息了。
她自己的消息渠道送过来的消息,可要比他们失去理智下的判断要准确多了。
她就在家等着沈君浅,他总是要回来的。
秦缘知道沈君浅这几天不好过,也没想到,他能把自己搞成这样。
等他回到家中,眼睛里的红血丝,眉心的褶皱,下巴上残留的胡渣,颓废的模样,把她吓了一跳。
不过三天,他的脸颊都凹进去了,这是耗了多少心血啊。
“睡一觉吧,什么都别想了。”
秦缘抱着他的头,放在自己的腿上,轻轻地按揉起来。
沈君浅眉头渐渐舒展,握住秦缘的手指,沙哑道:“你帮我分析一下,我的脑子有点乱。”
他脑子再乱,也没有怀疑秦缘,但他在被自己人情绪干扰太多的情况下,需要一个“外人”来点醒他。
秦缘挑了个笑,眼眸漆黑深不见底,看不出任何情绪。
“这三天,我也没闲着,你的眼睛放在了外头的,我的眼睛,放在了沈家。”
秦缘的语气极为平淡,可沈君浅一听,就知道她意有所指。
她的话,拨动着沈君浅心头最脆弱敏感的一根心弦。
家人是他的软肋,可以说,他到目前为止,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同一个屋檐下的人。
若是当中有人做了什么,他的一切心血,就成了最大的笑话。
但他也知道,秦缘说的话,不是无的放矢,反而是有了确凿的证据,她才会开口。
松开的眉头,又渐渐皱了起来,“是谁?”
“其实不难猜啊,你家里头,只有一个人是对沈家不满的,哪怕她的儿子,也是姓沈的。”
秦缘清浅随意又带着几丝慵懒好似在说家常一般,修长的手指点着他的眉心。
“她为何要岑先生死?”
她点出了人,沈君浅反而不意外了。
那个女人从结婚开始,就不安分,哪一天安分过呢,不过是大哥死了,她没有作的对象。
即便是沈君浅对他尊敬,沈老夫人对她宽容,也不会让她掺和到家族事物中来。
她是个贪心的女人,求丈夫的爱,还要求丈夫上进,丈夫死了,就鞭策儿子上进。
若不是老夫人在其中引导,说不定沈瞳就让她给教歪了。
沈老夫人这么有见识的女人,为何对孙子这么“溺爱”,一则,他是第三代的唯一一人,是长子遗留下来的根儿,二则也是儿媳妇的心太大,若是叫她真把深瞳的野心教出来了,沈家就会家宅不宁。
族里其他的人,可都虎视眈眈盯着沈君浅的位置,就等着他一旦掌控不住局面,就取而代之。
若是他有能力,登上高位,他们也能顺势在大树下乘凉。
都是一群彻头彻尾的小人。
沈老夫人把儿媳妇拘在家中,何尝不是怕她跟外头的人勾结在一块,害了沈家。
千防百防,还是没防住啊。
只是他不明白,为何大嫂要弄死岑青。
若是为了陷害他,也犯不着把一条船上的重要人物给灭了,这么做得不偿失的。
岑青的死,如此突然,沈君浅心里仿佛有了些猜测,又不敢相信。
“我不知道,我就查到这儿,要不要查下去,随你。”
秦缘似笑非笑,肯定也是知道点内情,却不愿意捅破。
她要让沈君浅自己去挖出这个血瘤。
沈君浅闭上了眼睛,这事情似乎更能让人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危机,不知道后头是一位什么样的人物,又是什么样的动机,总之,是不怀好意的。
秦缘好似听到了一声浅叹,又好似没有,听得沈君浅道:“若真是她,剩下的事,你就不要管了。”
他之间一直如蒙了一层雾霭的脑海里,渐渐显露了些痕迹,在乱麻中纠缠着的思绪,悄悄剥出了一个线头,在短短一瞬间,就下了决断。
再睁开眼,眉眼从容,稍显冷峻,去洗手间处理了个人卫生问题。
出来后,穿上秦缘给他准备好了干净的衣服,带着一怒便伏尸百万流血漂杵的威势出门去了。
沈君浅在公事上的风格是滴水不漏,丝毫叫你抓不住能下手之处,却没想到在家事上,被人阴了一把,钻了空子,导致他身困麻烦中,越陷越深,没有头绪。
现在,有了目标,要查东西,会迅速许多。
不过是一趟路程的时间,沈君浅就得到了确凿的证据,正是秦缘想要他看到的血瘤,就算黏连着皮肉,也要挖出来,哪怕是钻心疼,也要疼这一回。
沈君浅没有回家,反而先去找了沈瞳。
沈瞳正在准备出国交流演出的事,见到叔叔还有点受宠若惊。
“老叔,你怎么来了?秦缘好不好,她最近怎么不来看演出了?”
沈瞳不属于他们这个世界,他的世界是那么的单纯,孩子气儿,他只在乎他喜欢的东西,喜欢的人。
沈君浅并不想打破他的玻璃墙,将他从童话的世界中拽出来,可接下来的事,如果不说清楚,被误导的沈瞳会做出什么,不会是他想要的。
提前把麻烦解决掉,一直是沈君浅的处事原则。
伤口流脓前,就要妥善处理,防止感染,骨头接歪了,就要敲断重接,宁愿再麻烦一次,也不能一辈子吃苦,一个人坏了根子,就要彻底清理干净,不能放出来害人。
沈君浅心思深,真正流露情感的时候并不多,他的脸上不愠不怒,神情冷漠,语气淡淡道:“沈瞳,你母亲背叛了沈家,她勾结外人,出卖你老叔的消息,还对你岑爷爷下手了。”
一番话就叫沈瞳所有的雀跃都跌落下来,眼中却薄雾浓云,分不清喜怒。
不要以为他是傻子,有些事,他不懂,不代表他不知道。
这么说吧,他母亲是什么样的人,天天打交道的沈瞳会不知道吗?
他知道的,母亲贪心,总是怨天尤人,对自己的反省不足,对别人倒是挺严苛的。
天天逼着沈瞳要好好读书,要有出息。
若不是祖母护着,他早就被母亲给逼死了。
他自己知道自己事,根本就没脑子在官场上混迹,至于去抢夺老叔手里的资源,他想都没有想过。
这辈子,他唯一争取过的一次,想要去参军,却被母亲否决了。
他知道,母亲是怕他重蹈覆辙,步了父亲的后尘。
她就是这么矛盾。
可怎么办呢,她是自己的母亲,已经够可怜了,他再怎么样也不会放弃自己的母亲。
“老叔,我带着我母亲出国,再也不回来了好不好,她不会再坏你的事了。”
沈瞳斟酌了语气,跟沈君浅商量。
可他这么一说,就全暴露了。
“这么说,你知道她在坏我的事,沈瞳,我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对待老叔。”
沈君浅扯出了一个凉薄的微笑,他一心为了沈家,家里却处处有人拖后腿。
“老叔,我……”
沈瞳心中咯噔一下,他当时发现了母亲跟人见面,虽然不妥,但他没有多想,后来觉得事情不对劲,母亲又一个劲地求他保密,说以后不再与那人见面,他心软了。
母亲多年守寡,她,她只是识人不清罢了,她不再见面,就算了。
他没有想到会这么严重的。
“沈瞳,我很寒心,对你母亲,还有你,都是。”
沈君浅心中的恨痛,那真是犹如毒虫钻心,他们是不是以为无论如何,他都会原谅他们所做的一切,那个女人是这样,沈瞳也是这样。
他们就是吃准了他会心软,才将刀刺进了他的心脏。
凭什么!他们凭什么!
他们在他的庇护下,过着平静富足被人仰望的日子,反过头来,再害他,轻松一句话就取得他的原谅,想得美。
在来的路上,他确实设想过,让沈瞳带着他母亲去国外生活,现在,他不愿意了,他要让这些人付出代价。
看到老叔毫不掩饰的失望,沈瞳羞愧地低下头,“老叔,对不起。”
“现在,你跟我回去,我希望你老老实实地把该说的话都说清楚。”
沈君浅的眼里是隐隐的暗光。
两人一块回了沈家。
沈老夫人见这个时间点叔侄二人一同回来,儿子一脸寒霜,孙子一脸惭愧,就知道有事发生,平静地将手里的报纸折好,放在桌上,“浅子,怎么了?”
“张婶,请大少夫人下来一趟。”
沈君浅并没有回答母亲的问话,而是脱下了外套,直接叫佣人去喊人。
沈瞳紧张得看着祖母,眼神里有很多的话想表达。
“二弟,你有什么事,我刚睡下,就叫人来喊我,你还有没有大小?”
沈瞳的母亲掩着嘴打了个哈欠,对沈君浅的态度很不好。
这也是沈君浅现在忽然感悟过来的,不知不觉中,大嫂对他的态度越来越不好,隐隐还有敌对的意思,他还当她是对大哥之死的迁怒,恐怕,是外头有人挑唆的。
“我再没有大小,也不会害自家人,姜晓萍,我沈家从来没有对不起你,你为何要害我?”
沈君浅可以徐徐图之,也可以因势利导,可他还是选择了开门见山,单刀直入。
他太生气了,根本就不想跟这个女人虚与委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