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缘的这顿涮羊肉到底没吃上,沈君浅的车开到元华路,她的手机响了。
她接完电话,嘴角横着,下了车,又坐回寄年的车。
“我们去景州,有情况。”
秦缘的声音,说不出的冷厉。
寄年的心跟着紧了紧,脚下的油门踩到了底。
一路飞驰到了京郊基地,还遇上了在执行夜间飞行任务的空一师。
只是双方都没有打交道,秦缘坐上了调配的飞机,就走了。
她也管不上空一师的人,会怎么跟泰元说。
飞机到达景州基地后,秦缘坐着车快速到达了基地医院。
可她还是晚到了一步,第二军的戴冠成演习中被“误伤”,伤情严重,治疗未果,已经过世。
秦缘只看了眼戴冠成的遗体,鞠了一躬,就离开了。
“刘恩佑呢,我要见见他。”
秦缘不相信,刘恩佑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开枪杀死自己曾经的战友。
更何况,在演习中,所有的子弹都是空心弹,怎么可能会打死人。
这里头有阴谋,刘恩佑是被人陷害了,那个背后设计的人,是打着一石二鸟的计策,让第二军和十五军掐起来,最好是两败俱伤。
秦缘一进审讯室,刘恩佑就猛力站了起来,摇摇欲坠的身躯,几乎夺眶而出的泪水,都在显示着他的激动,“秦部长,我怎么可能杀老戴,他是我的老班长啊。”
他的右手已经被掐得通红,颤抖着,就是这只手将老戴杀了。
当老戴惊诧地倒在地上,他又何尝不惊怒,到底是哪个王八蛋,借刀杀人,借了他的手害了老戴。
“对方抹去痕迹的速度很快,我已经让人去查演习的事了,没有线索,”
秦缘安抚地摆摆手,示意他坐下,“你跟我说说看,你的枪是怎么回事,你的配枪是你亲自换的空包弹,怎么还会变成实心弹,你身边的人,有没有梳理过?”
刘恩佑苦笑地坐了下来,“实不相瞒,我身边的人,都是蒋司令调派的,周易管理着核心,我不过是坐个位置。”
“这么说来,你身边的人,你都不了解?不见得吧,方志毅是你的人吧,袁成功是你的人吧,你要还是这么滑头,我可救不了你。”
秦缘没什么情绪地笑了一声。
“秦部长,你看,我说实话,都没有人相信。虽说方是我的助手,袁是我的参谋,可他们都是周易放过来的人。”
刘恩佑微微眯了眼,吸了一口气,又吐出来,笑了笑说。
秦缘漫不经心地拍了拍自己的裤腿,沉默了。
她早就知道,蒋一方的人都是死忠,哪里有这么容易就漏口风。
这个刘恩佑也不过是在胡说八道,他心里门儿清,就是带你绕圈子。
他知道,周易一定积极在想办法捞他出去。
不放弃每一个手下是蒋一方的品格。
半晌,他不为所动,秦缘叹了口气,“那请刘军长再好好想想吧,说不定能想出些细节来。”
说完,就出了门。
她谁也没告诉,自己偷偷将刘恩佑换了屋子。
果然,当晚,在审讯室里头的“刘恩佑”也死了。
暗中计划的人,就是想他们双方,不死不休,彻底成死结。
动手的人迅速被她控制起来,只是还没等她再找突破刘恩佑的防线,蒋一方就来了。
她还以为会是周易来,没想到他本人来了,这“规格”也太高了吧。
自从她回到京畿区,就再也没有见过蒋一方,乍一见面,还有点感叹岁月的意思。
才怪,蒋一方丫的就是来气人的。
他带着人直冲冲地进了审讯室,拿着枪要带着刘恩佑走,半句废话都不给你,这让秦缘多难堪。
更何况,蒋一方还对秦缘说了句,“跟我回北营,生个孩子也比留这儿做无用功强。”
这些大神都这样,遮遮掩掩的,都没意思,坦坦荡荡的,什么闲话都不惧。
周围听着的人挺过瘾,原来女王的裙下之臣还要再增加一个重量级的人物,这消息可真够劲爆的。
但在场的人,没有一个会去传闲话。
秦缘怒极反笑,“咱这小家小业的,自然比不上您的宏图大业,但是,刘恩佑你甭想就这么带走。”
在北边,是你的地盘,你欺负我,我忍着,可在帝都,是我的天下,还能叫你再横行霸道。
秦缘怄气,都懒得跟他掰扯,直接拔出配枪,对准刘恩佑的脑袋。
如果蒋一方强行要带他走,她宁可玉碎。
嘿,胆儿肥呢,蒋一方不怒反笑,笑起来的蒋司令可要比冷漠的他更加可怕,他表情温柔似春风化雨,实则那微笑里蕴含着满满对生命的漠视。
他也掏出配枪,对准匆匆走来的宴知槿,“你杀我一人,我也还你一人。”
宴知槿推了推眼镜,真是飞来横祸,他招谁惹谁了,神仙打架,凡人受过。
可这劫难,他得稳住,面庞依然带着得体的笑容,不嗔不躁。
用这招逼秦缘就范,毫无意义,她手里沾过血,权术里的刀光剑影也见多了,一将功成万骨枯,死几个身边人,真不算什么,“那你试试。”
“呵,不愧是我看上的人,心够冷。”
蒋一方冷笑一声,空气好似凝固,窒闷得人头皮发麻,“砰!”
枪声响起,宴知槿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裤腿,心里止不住地乱跳着。
如果不是秦缘推开他,这一枪,会打中他的脑袋。
他有点懵,没想到蒋一方真的是这种杀伐果断的主儿,杀人一点儿都不带犹豫的。
外头的人也胆战心惊的,蒋一方来势汹汹,还开枪,秦部还活着吗?
这里是秦缘的小本营,她的人肯定不能放着不管,可蒋一方带来的亲卫队,拦着门口,举着枪,不让他们进来,双方对峙中。
“我再问一次,刘恩佑能带走了吗?”
他的声音低沉而阴凉。
“不走,你杀个够。”
她的声音冷漠而肃怒。
“砰!”第二声枪响,声音不同,蒋一方的枪掉在地上。
泰元收起枪,“蒋司令,这里不是北营,容不得你放肆。”
蒋一方的亲卫队全部都被泰元带来的军队缴枪拿下。
“厉泰元?秦缘,你的‘丈夫’看来对你的行踪了如指掌。”
蒋一方别有意指地笑了一声,握了握手腕,子弹打在他的枪上,震麻了。
他跟刘恩佑使了个眼神,后者退后一步,“乖巧”地退进了审讯室。
好汉不吃眼前亏,明的走不了,那就暗中计划。
“走了,秦缘,晚上见。”
蒋一方潇洒地带走了他的人,连一个眼神都不给泰元,仿佛这人在他眼里,就是个臭虫,多看一眼,都恶心。
秦缘冷眼看着他离去,心里的怒火从顶峰上慢慢回落。
面对这个人,她是难以判断的情绪复杂。
他确实长得好,肩膀宽阔,腹肌给力,窄腰有劲,长腿潇洒,轮廓深刻,下颚线都完美到令人心颤,可心毒,阴鸷,狂傲,性格里没一样讨人喜欢的,加上强权霸道,嚣张狂傲,秦缘有时候真烦他。
蒋一方对秦缘,肯定没有到达非她莫属的强烈执着,只是半辈子了,就这么一个女人感兴趣,总想剥掉一层一层的外衣,搞清楚里面到底是什么样的芯子,揭开她身上的谜团。
秦缘给人压迫感,难掌控,一般人还真招架不住,可她的性子又特别合这些大爷们的胃口,用了霸业以外所有的精力来琢磨她,付出的越多,越不想放弃,总要搞明白这到底是个什么种。
有人已经妥协,好像沈君浅,我就是一辈子研究不透,我也不后悔;
有人还在挣扎,好像蒋一方,搞不搞得明白,先不放手,拖着也好;
有人执着,好像陈诚,我陪着你,倾其一生,永不放弃,哪怕你对我不屑一顾;
有人通透,好像唐清玄,我承受不起,但我在你的世界,陪你看花开花落。
秦缘瞥了眼站在一旁的泰元,无言地转身离去。
有些疼爱,若是换个角度看,就像个笑话。
泰元抿着唇,有一种类似恍惚般的焦躁,对身边陆河平静地说了句,“走吧”。
陆河笑着,依然静淡若定,对秦缘点了点头,跟着泰元的脚步走了。
秦缘觉得陆河最后留下的笑容,特别讨厌,就像验证了对她不好的猜测,一副“果然如此”的贱格样。
迟商站在拐角的位置,将在场所有人的表现,尽收眼底,有些玩味陆河的表情,他对秦缘的不屑到底为何而来,又有何底气对她不屑。
秦缘进了休息室的内卫,打开水龙头,哗哗哗地放着水。
捧起水往自己的脸上拍打,抬头直视镜子里的女人,冷漠,平静,锋芒内敛却不怒自威。
她的手,紧紧地扣着水池边缘,水依然在不停流淌。
坐在马桶上,她沉默地发呆,从裤子口袋里,掏出烟,点燃,狭小的空间里,弥漫着一股烟草的味道。
在淡淡的烟火里,她的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泽,碰不起蒋一方这块硬石头,还是能找点麻烦的。
秦缘拿出手机拨了一通电话,对着话筒那边的人说了几句话,简洁有力,斩钉截铁,酷似一名将军对她的士兵们下达命令。
那头的人等待这个指示已经很久了,终于可以开始启动计划,就算眉宇间颇有倦色,也止不住眼里多了几分神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