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家与沈、秦两家对立局面已定,京畿区形势紧张,大有山雨欲来、一触即发之势。
当然辐射到周围几个区,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哪怕西营也是有几波势力蠢蠢欲动。
秦家因为秦立寒倒下了,秦缘又不能坐镇,威信受到了极大的削弱。
厉派的人也把不要脸的精神发挥到了极致,找了各种理由,利诱不成就威胁,威胁不成就要人命,将秦派的人赶出了体制,接管了他们的军队,非常之简单粗暴。
消息一穿出,简直是朝野大哗,不是他们这招使的多么精妙,而是这手段实在太下作,根本不像正常人能用出来的!
厉泰元的风评也跌到了谷底,用阴私诡谲来害人算什么?就这样的人,还想当皇帝?
皇帝是什么?九五至尊,天之子,奉天命统治天下的,行事自当堂堂正正。
局势对秦家非常不利,关键时刻,还是沈君浅出来控制大局,稳定人心。
加上手里颇有才干的几个人,权力制衡的同时,又能将才能发挥极致。
可以说,除了秦立寒,没有第二人比沈君浅更得人心的领袖了,有他在,就有主心骨在。
当初沈君浅的人马全力支持秦立寒上位,今日秦立寒的人就反过来全力支持沈君浅上位。
老沈临危受命,当仁不让,迅速召集特别会议,召见各路官员,与众人达成一致意见,约定暂时由他执掌大权,稳定民心。
等做完这一切,天已擦黑,官员们告辞而出,风江年瞅着人散干净了,才上来低声请示:“您歇一歇,吃口饭?”
自从秦缘失踪,沈君浅心焦不已,加上劳累所致,浑身发虚,这会儿坐着就一阵阵的发晕。
他用手扶着发昏的脑袋,端起桌上的冷茶喝了口,一说话嗓子都疼,“不用了,我睡会儿,你跟他们一块吃饭去吧,等我醒了,咱们就直接去西山。”
“您想去找陆丰智?”风江年有些惊讶,但也没有反对,“那您带着友亮和迟商一块去吧。”
秦缘身边的防卫何等严密,都能被人轻易算计了去,这可不是随便什么人、什么势力都能办得到的。
在他看来,对方于秦缘个人是无大恶,反而这事是针对局势上的关键人物,秦立寒,或者是沈君浅,他不得不小心再小心。
他可又知道,沈君浅现在根本就停不下来,他的理智仿佛一条细细的钢丝,稍微一碰,就会断裂,他不敢多劝。
沈君浅揉一揉太阳穴,轻声道:“嗯。”
只着一件素白衬衫的老沈,可以称得上风姿卓越。
人如果有一种秉承于天的东西,那么越朴素,反而,越显得风华。
迟商被一个电话叫了过来,风江年把事一说,他是迟疑的,去找陆丰智这个老狐狸,不过是平白的走一场罢了,还容易为人所趁。
依他之见,当下最要紧的,倒是把他们掌控的兵力收紧,在外的,也想办法调回来,以震慑城内心怀不轨之人。
沈君浅的脸向下埋在手臂间的缝隙里,半晌,无力地挥了挥手,哑声说:“我知道你的意思,不过,你忽略了一个人,陆离,他不会坐视不管的。”
迟商领命,和友亮一块去协调合作。
沈君浅身体发僵,站起身来,几乎迈不动步。
暮色苍茫,天际还余一抹靛青,秦缘百无聊赖地蹲在山坡上,看着远处的士兵操练。
身边一个黑小子唏哩呼噜地吃着一海碗的面条,碗将他整张脸都埋了进去,他实在是饿坏了。
他从京畿区出来,在野外潜行这许多天,只用随身携带的行军粮食充饥,连口热水也没得喝,此时一碗热腾腾的面条捧在手里,简直激动得差点儿哭出来。
喝下最后一口汤,肚子撑得老圆老圆的,房照序才心满意足地将碗放下,“秦姑姑,我吃饱了。”
“嗯。”秦缘撇过头,瞧了眼这个体格健壮的侄辈,对他难得和颜悦色,“吃饱了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晚点再说。”
“好。”
房照序乖乖去洗澡睡觉。
西营好进不好出,他们是得从长计议。
他步伐沉稳,身形笔直,日暮的余晖将他的影子拉得极长。
重重打击后,在家族日渐衰败中,这个孩子得到了迅速的成长。
等房照序睡够了,姑侄两人凑在一起,分说了一番家里与这里的境况。
秦立寒虽然身体不适,可还能下达指令,布局造势,令秦缘深感安慰,这里对秦缘还算周到,也令房照序松了口气。
“其实这次能顺利出行,还是陆离陆部长打通了路线,是沈代领袖亲自去求了陆丰智委员。陆委员想扯皮,想谋利益,却被陆离部长一力承担了。
这件事他们不希望你知道,可我觉得,还是有必要跟你说一声。
他们很想念你,包括在治病的亦然,他也很挂念你,我虽然没有什么本事,可我愿意尽一份力,大哥说,这是我们房家欠您的。”
“好,我知道了。”
秦缘掬水洗了把脸,就拉着他走到床铺边,将垫被翻了个面,上头俨然是一幅地图,秦缘摸出一支笔,标注各个位置的情况。
“这里是野狼谷,是吸引最北面的出口,从这里出去,优点是兵力少,一旦出去,需要逃跑的距离短,缺点是这里地质情况复杂,且有野狼出没,危机四伏,西边的出口直通咯国,出去就是羊入虎口,南边是最方便的,可惜也是兵力部署最多的,剩下的东边,傅随安亲自看管,现在与他对上,我没有把握……”
房照序走到她身边,蹲下身子,看她在图上标注,不时出声说上几句。
秦缘一贯以来,记性挺好,从谁嘴巴里听到一点消息,她都能慢慢整合起来,脑海里早就有了完整的路线图。
房照序渐渐地就不说了,只认真听秦缘说,看着她认真的侧脸,紧蹙的眉头,心里对她的佩服之情愈来愈盛。
秦缘标注完后,紧的眉头舒展开,她两手拎起垫被看了看,脸上露出满意的神情,“我们就从野狼谷走。”
房照序自然没有异议。
秦缘雷厉风行,第二天天还没亮,就带着房照序上了一辆刚维修完毕的车,刹车油门都没有问题,开得很顺利。
车子一直朝北走,到了沙洲,被守卫拦住了片刻,全部被秦缘与房照序清理干净,等援兵到达,连车屁股扬起的灰尘都看不见了,追之不及。
“秦姑姑,我们成功了。”
房照序看着远去的城门,心头一松。
秦缘却心头猛然一跳,来不及示警,一把揪过房照序,借着两人的体重撞开车门,在耳边急速响起的风声中,猛扑向绿洲的河里。
就在他们撞出车门的一刹那,轰的一声,汽车爆炸,那一瞬间的冲击波之大,让秦缘胸口一闷,骤然失了力气。
这股冲力反而帮了大忙,两人沉入水中,转眼就没了踪影。
傅随安的人到达事发地点后,除了被焚毁的汽车碎片,什么也没有找到。
……
这天,秦缘几乎以为自己要死了,哪怕是已经脱险的现在,她都想不明白,那天自己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
投入河中的那一刻,身后巨大翻滚的气浪将她冲开,她的背部瞬间被烧炙成熟的,落入水中后,痛得几乎晕了过去。
倒是房照序,因为被她护在身前,受的影响不大,他带着秦缘一口气游出几里地,从另一头上了岸。
秦缘有一个好处,她的警惕心极强,处在危险的环境中时尤其如此,尽管浑身上下叫嚣着昏过去,她硬是咬着牙,留住了一线清明,硬是上了岸,才昏迷过去。。
昏昏沉沉中,她感到一只干燥微凉的手落到自己额头上,又听到一声轻叹,只以为是沈君浅,迷迷糊糊喊了声,“老沈,我疼”,就又人事不知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醒过来,睁开眼睛,天花板上跳跃着阳光,一偏头,浅绿的窗帘被微风拂开,窗外盛开的蔷薇,美得不似人间。
她心里一个激灵,才要起身,却发觉全身剧痛,每一个细胞都叫嚣着疼痛和疲惫。
她不禁痛叫一声,跌了回去。
这里肯定不是西营。
她这是到了什么地方?
是有人救了她,还是她被人发现抓起来了?
房照序呢?
一连串问题翻着番儿的出现在她的脑海里,但紧接着,她就被背上剧烈的疼痛夺去了注意力。
她咬牙强忍着,不肯叫出声儿来。
也许只是几分钟,但在秦缘的感觉里却极为漫长,门轻轻的开了,进来的人,让她心头微窒。
“秦女士,好久不见,我想着你也该醒了,所以替你倒了一杯水。”
他的脸上是轻松愉快的,如果忽略他眼底的
秦缘就着他的手,喝完了一整杯水,干渴的喉咙得到了水流的滋润,这才能顺利开口,清了清嗓子,“没想到是你‘救’了我,多谢。”
他用帕子给她擦嘴角溢出的水痕,笑,“是啊,我这样的小人物,秦副司令怎么能放在眼里呢。”
“韩兹孽,我想,你现在不能叫小人物了,毕竟,你可是李傕的乘龙快婿。”
秦缘心里一动,微微挪动了下身体,咧了咧嘴,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反正她背上有伤,只能趴着。
韩兹孽不知是得了谁的命令,但对她的伤有妥当处置,不像是要伤害她的性命,既然如此,事情就还有一定的回旋余地,总不至于太糟糕。
“借您吉言了。”
韩兹孽悠然含笑,对她的讽刺,丝毫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