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缘跟沈君浅一块出去度蜜月,秦立寒让唐清玄暂时替沈君浅管着军部的事。
老唐就是救火员,哪里有需要,就往哪里走,好在他对这些也不甚在意,只要有空,他还是忙碌自己的“主业”,军部的事倒成了他的“兼职”。
他大事小事都喜欢拿来询问秦立寒,不愿意多掺和的样子。
唐清玄就是那性子,秦立寒无奈,也只能负担着,把自己累得够呛。
“总这么劳累,也不成,底下的人总要培养起来的,我看宴知槿的位置还是要再提一提。”
秦立寒一边写字,一边跟冯德胜聊起来。
知人善任,容人纳谏,勤慎朝政,是他成为领袖后,一直在追求的目标。
常人喜欢以字观人,殊不知擅长书法的人,也擅长用书法掩饰自己的内心情绪。
冯德胜深感为然,这几年,秦立寒愈发高深莫测,写“威”可以气势凌人,写“柔”可以圆润温和,截然不同的风格。
正因为背负了许多,克制几乎成了他的本能。
面具戴久了,就摘不下来,旁人都以为他天生就是这样的人,时间久了,连他自己都以为自己就是这样的人。
好在,他内心也不是毫无波澜的,还是有人能牵动他的心。
“不光是宴知槿,我看秦副司令的位置也可以提上来了,她手里的人,也慢慢都升上来了,她的位置太低了些。”
冯德胜一直就是秦立寒最得力的下属,最亲近的挚友,说话不避亲外。
秦立寒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顿时淡淡的荷叶香气传入鼻尖,让身上的暑气消散。
“缘缘的年龄大了,生孩子怕伤元气,多休息休息,不急于一时,还是再等等吧,她身边的迟商跟薛佩都得用,可以摆在关键位置上,在我下台之前,总要给她铺好路的。”
把宴知槿升到总部,一为补偿宴时谨,二也是为了给秦缘铺路子,宴知槿这个人,还是值得信任,可以委以重任的。
冯德胜点点头,表示明白了,多年的默契,让他清楚领袖的意图,办事也深得秦立寒的心。
不过,慕子非还是要再多看一看,虽然秦缘夸奖过他才智过人,值得一用,但他的“爱人”夏衍,是个麻烦。
秦缘把人放在办公厅里,还是主任这样的核心岗位,太过草率。
这些年,秦缘身边的大事小事不断,慕子非在中Y办公厅的位置倒是一直都没动弹,无论是谁上谁下,他稳如泰山。
历练如斯,可以说,碰上任何大事,都能面不改色,可面对夏衍无措的表情,他还是忍不住爆发了情绪,“夏衍,你什么时候才会长大?”
夏衍站在他面前,不敢大声说话,如同蚊子一般喏喏而言,“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以为,不会有事的。”
慕子非沉默良久,终于口气淡如水,“夏衍,我们分开吧。”
话语掷地有声,分量惊魂,叫夏衍也豁出全部,怒喊,“你不是真的爱我,你说过,会一直爱我的,你为什么要说分开,你是不是就喜欢秦缘,你说啊!”
慕子非失望地看了他一眼,对秦缘,他只有敬,没有爱,对夏衍,他是真的爱得深,可他不懂自己的付出,也不懂自己的不易。
如今,他与夏衍分开,不仅不是不爱他了,反而是为了保护他,因为子非知道,自己已经成了别人砧板上的鱼,成为攻击秦缘,甚至秦家的一把刀,他已经废了。
可看到夏衍满脸的不信任,嫉妒,恶毒,他觉得自己,真的很傻,一次次地保下他,一次次地替他掩盖错误,一次次地将自己陷入麻烦中,在危难之际,他还是这么拎不清。
调查组的人,很快就将慕子非带走,他一脸平静,沉稳地迈着步子离开了。
夏衍站在原地,脸上怔愣着,罗士辉上来就是给夏衍狠狠地一巴掌,“你这个害人精,蠢货,你害死子非了。”
他怎么敢受那笔钱,人家说是捐给他的慈善机构,他就当真了。
如果是真心捐款,按照程序正当地捐就行,把钱打到你夏衍的账户,居然还心安理得地收了,害得慕子非被带走调查,这一下还不知道要牵扯出多少事来。
罗士辉打完人,再也没有管他,就走了,他还要去想办法救人。
有些人,心肠是坏的,扶不起来,就让他沉在泥潭里吧。
夏衍懵得摸着自己的脸,觉得自己就像做了一场噩梦,可是他永远都不会醒了。
这么大的事,也没有打扰到秦缘,罗士辉想去找秦缘,却被冯德胜拦住了,领袖办公室直接过问。
秦缘也没精力过问。
她这胎怀象还算好,但年龄确实是硬伤。
她的身体状况不能跟自己几年前相提并论,生蒋熠旻跟怀这个孩子的间隔太短。
她整天都觉得累,睡不够。
沈君浅带秦缘度蜜月的地方,就近原则,以舒适为主,只在密河水库边上的一处院子,跟她平日里钓鱼散步,呼吸新鲜空气,挖山珍给她尝鲜,下棋读书。
院子也是主人精心设计的,正门五间,上面筒瓦泥鳅脊,左右一色水磨粉白裙墙,下面是凿成莲花样儿的白石台阶,不落富丽庸俗,只觉秀丽脱俗。
院落里种满了桂花树,左右各摆了一口大水缸,里面养了翠艳欲滴的萍蓬草,鲜黄色的花朵儿正探出水面迎日绽放着。
每隔几步的墙壁上,都插着一副石子画。
用小石子垒成寿瓶插着一支两朵的牡丹花图,象征着平安长寿。
莲蓬荷花图,象征人寿年丰,假山水仙图,象征着吉祥瑞兆。
住在这儿,秦缘每天都见着吉祥的东西,心情很好。
“家里厨子早上做的苓粉糕,浇了玫瑰卤子,你吃点。”
沈君浅从食盒里拿出用模子印成桃花形状的点心,上头是沁凉香甜的卤子,吃起来头目清凉,甜滑爽快。
秦缘吃了一块,就不多吃了,央求着沈君浅带她出去玩。
沈君浅就收拾鱼竿,带她出去钓鱼。
两人出门,碰上陆离,不算意外,他从位置上退下来后,确实往郊区走动的多,双方秉持客气的原则,点头示意后,擦身而过。
陆离身边带着的是个熟张,于连青的妹妹于凤莲,很民国的名字,确也是个标准的大家闺秀。
世家女子行事讲究个脸面,于凤莲即便有心讨好别人,也不愿意在人前让自己摆出过于谄媚的姿态。
在秦缘与沈君浅走过来的时候,她就挺直了脊背,将自己的脸部表情管理得非常到位了。
不过这样挺好,至少彼此都不用尴尬。
于凤莲是知道秦缘的,没有将倨傲的态度摆在她面前,矜持地对她露出了得体的微笑。
秦缘也回以客气的笑。
双方都在各自的位置上钓鱼,彼此井水不犯河水。
秦缘时不时却会把眼光投递到于凤莲身上,她觉得吧,若是有个这般仪态出众的女娃娃,还挺好的。
吃东西的时候,嘴角的角度恰当好处;
洗手的时候,绝对不会溅起水花;
擦手的时候,拿帕子的动作优雅迷人。
这些动作在长年累月的训练中,已经形成了习惯,深入骨髓了。
举止优雅,不疾不徐,不骄不躁,当真是好气度,好教养。
“老沈,你说我们要是生个女儿,能不能培养成这样的?”
“这样有什么好的,装得太累。”
老父亲一想到自己的女儿将来要去讨好一个男人,心头火就冒起来了。
他希望自己的女儿是活得恣意潇洒的,就跟秦缘以前一样,想揍人就揍人,想骂人就骂人,看谁不顺眼就削他。
“你这个人真是,我就不信,母亲没有教你规矩,我的规矩可不好,也没有统一的风格,糊弄糊弄人还成,跟系统训练出来的,到底差了几分,我的女儿,要么不做,要么就要做到最好。”
她边说,边把眼神继续环绕到于凤莲身上。
在秦缘的眼神中,于凤莲不敢表现地太在意陆离,保持着自己的风格,钓鱼就钓鱼,吃过午饭,她就告辞离开了。
陆离就不甚在意的样子,对她的来,对她的走,无动于衷,老僧入定般握着鱼竿,眼神盯着湖面。
沈君浅的大婚可让陆家的老头子心里火热起来了,人家当爷爷的年龄还能生孩子,他们家陆离又不差,生一打都成,只要他愿意让女人生。
这不,又开始没完没了的相亲生活。
他干脆把自己流放到外头来,省得在家里跟老头子大眼瞪小眼,把老头子气得血压都高了。
夕阳西下,霞光万丈,火云漫天,夫妻俩手牵着手,走在回家的路上。
陆离看着他们的背影,心慢慢沉下去。
沉寂多年的深潭忽然掉进一滴水滴,激起涟漪泛出一圈圈波纹,虽然轻微,却不可忽视。
这一滴滴的水珠滴下去,有一天,将这一池子水彻底搅乱。
秦缘就是这样的一滴水。
她的一举一动,牵动着权力巅峰的人,她嫁给了沈君浅,必然要扯动某些人的神经。
像厉泰元这样的人,强势而占有欲强,你以为他是松手了,实际上不过是策略,已经标明是他的所有物,他是不会容许别人的触碰的。
乱象渐起,风云变幻,势力的胶着,陆离还在考虑,是亲自下场厮杀,在其中分一杯羹,还是作壁上观,坐看龙争虎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