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你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吗,怎么坐在这儿发呆?”
来了一位上了年纪的阿姨,坐在秦缘身旁,认真地看着她。
“人不是,总会经历不好的事嘛。”
秦缘一愣,左手在膝盖上拍了两下,好像很久没有这么“亲近”陌生人了。
人总是会发生不好的事,所谓众生皆苦,谁也不会特别。
阿姨的表情沉寂了一下,依稀有些挣扎,“你说得对,都是一样的,来,姑娘,送你一袋花生,我们老家种的,吃了补血的。”
从手中的环保袋里,掏出一袋花生,递给了秦缘,目光慈祥。
“好,谢谢您。”秦缘没有推辞,接了塑料袋,放在腿上,“大姨儿是来看病的?”
“嗯,背上老疼,以前还以为是骨头上有毛病,后来确诊是肺的毛病,医生说治不好了,儿子是部队里的,说这儿的医疗水平好,又把我送这儿来,要我说,就是瞎折腾,浪费钱,哎……”
阿姨似痛苦又似开心,对儿子的孝顺,她是开心,对自己的病又只剩愁苦。
“哎……”
秦缘也陪着一声叹息,再多安慰的话也说不出口,她相信,阿姨也不想得到什么空话安慰,她只是想跟萍水相逢又能理解的人坐在一块,仅此而已。
“我得走了,不然儿子一会儿要找我了,姑娘,有什么事,你也想开点。”
阿姨提着自己的袋子走了,留下秦缘坐在椅子上,从塑料袋里,掏出一颗花生,剥开外壳,将花生粒塞进口中,还是生的花生,味道很特别,带着泥土的气息。
也许是阿姨拿来送给医生的,也许是阿姨带在身边给自己打气的,她也不知道。
走在医院的走廊里,视线里是一条笔直空旷的长路,阴沉阴沉的,透着一股压抑的味道。
秦缘进了病房,秦立寒正疲惫地靠坐在沙发上,眉心的褶皱又深了几分,冯德胜正在替他按摩头,不紧不慢。
“哥……不要太累了。”
她走过去,代替了冯德胜的位置。
秦立寒握住她的手,眼睑微微抖动,“我也想清闲几天,只是……”
只是底下蹦跶的人太多,消停不了。
秦亦然正对着两人温馨的一幕,不知为何,觉得心中一痛,难以呼吸,这样的温和柔软,能让人的心都化了,可惜不是对着他。
寄年从外头进来,手里又提了一袋花生,放在沙发边,“那位是曹节的母亲,专家会诊过了,已经确诊是肺癌三期,没有必要手术了,让回去好好吃点喝点,高高兴兴地过完剩下的日子。曹节让我替他谢谢你,这是阿姨送的,她也说谢谢你。”
“嗯,回去煮盐水花生吃。”
秦缘眼神闪了闪,起身,快速走到阳台上,点燃了一根烟。
身后,秦立寒一声叹息藏在心中,看了眼她的背影,看了眼躺在床上的秦寄年,眼神里流露着悲戚。
冯德胜撑住了他无力垂下的手臂,“领袖,还是回去休息吧。”
“嗯,也好。”
秦立寒点了点头。
楼下运动场里有人正在打乒乓球,这么远的距离,秦缘是看不清他们的赛况,只是周围人不断发出的欢呼声,让她的心情晴朗了几分。
乒乓球或许不想篮球、足球那般热血,但秦缘还是挺喜欢这项运动的,她小时候是校队的主力,经过专业训练,无论是身体角度、站立位置还是发球动作以及动作衔接,都是非常标准的,那套动作,她现在依然可以流畅做出来。
沈君浅也是个中好手,在球场上步伐灵动,技术娴熟,挥动球拍时张力十足的肌肉线条,随着身体跳动一起一伏的发梢,连同额前缓慢滑动的汗滴,以及赢球后的一声性感的低吼,荷尔蒙喷发的气息,让人浮想联翩。
想到这儿,她的心情又明媚了几分,生活还是乐多于苦的。
秦缘熄灭了烟,走进病房,随手带上了门。
房照序过来了,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还吃着大樱桃,满嘴流汁。
茶几上堆了一堆零食,乱七八糟的,电视里放出一个好笑的桥段,他哈哈大笑,整个屋子都弥漫着傻逼气息。
秦立寒已经回去了,眼底的那层乌青的黑眼圈,令人不安。
房照序转过头,看到秦缘寡淡的眼神,马上转过头,不敢再看她。
脚步声从他身后略过,轻而缓,由远及近,人坐到了他身边,盘子里的大樱桃被她捻起,塞进口中。
房照序不着痕迹地与她拉开了距离,笑声也不复刚才的爽朗。
秦亦然懒洋洋的脸上带着些许笑容,薄唇微微勾着,清冷的眼睛里在这一瞬间透出了点点星光,歪着头,痞气的样子。
敲门声响起,颜如玉,眸如墨的杨心愿走了进来,“哟,都在呢,秦亦然,老子来看看你死了没,看样子祸害还是得继续危害人间啊。”
话说杨心愿这厮也是牛人一个,他从武器研究院被排挤出来后,迅速收购了一家国控的医药公司,研发出了几款畅销药,他还建立了个秘密实验室,专门研制禁药,在黑市上同样非常畅销,小小年纪,不靠家里,也混得风生水起。
而且,在这次事件中,一肚子坏水的杨心愿还担任了“和事佬”的角色,在两方人马都不得罪的前提下,双方说和,这世界真特么玄幻了。
秦亦然与房照序同步地白了他一眼,跟狗子有什么好说的,狗就算穿上了人的衣服,也还是狗杂种。
杨心愿眼神一转,看向秦缘,狭长幽深的眼眸泛着几缕清幽的光泽。
“秦副司令好,不知道在下有没有荣幸请您去楼下咖啡吧喝一杯香喷喷的咖啡,缓解一下您的疲惫。”
说实话,秦缘挺欣赏他现在这副“斯文败类”的模样,说起话来有条有理。
“好。”
她站起身来,整理好衣摆,走向他,面庞上的几丝冷漠让她显得多了几分高深莫测和捉摸不透,体现出了凛然之风。
秦缘坐在椅子上,双腿微分,从口袋里抽出一根烟,叼着,点燃,吸了一口,漾着,慢慢吐出去,眯着眼两只手指夹着,有种吞云吐雾,烟酒人生的浪荡范儿。
杨心愿坐在对面,双手环抱自己的肩膀,看着她从嘴巴里吐出一缕青烟,烟雾里,这个迷样儿的女人,带着致命的诱惑。
老烟枪似的用拇指和食指掐灭火焰,指腹却毫无损伤。
“尝尝,这烟不凶。”
秦缘又点燃了一根烟,转过头,取下,塞进他嘴里。
杨心愿猝不及防,咳嗽了两声,眉心微蹙。
秦缘笑得戏谑。
“秦副司令,芝士焗吐司不错,来一份尝尝?”
杨心愿的计划被一根烟给打乱了,做好的心理建设也都毁于一旦。
他只好放缓节奏,重新组织语言。
他挺客气的样子,秦缘却淡淡的,“算了,不太喜欢芝士的味道。”
杨心愿僵硬地笑了笑,给自己点了份招牌的芝士焗吐司。
做法其实很简单,在一整个吐司面包上撒上不同种类的芝士,有条状的,有碎末状的,也有成片的,放进烤箱里焗烤,芝士与吐司融合在一块,香气极浓。
四边焦脆,尝起来甜甜脆脆的,中间已经烘地极其松软,白白嫩嫩,融化的柔软芝士,拉出长长的,扯不断的淡黄色的丝,一丝一丝,一根一根,一片一片。
看得秦缘都有点饿了,可她刚才还拒绝了,不想自打脸面。
恰好,寄年下来取餐,给她送了盒蚕豆腊肉糯米饭,家里厨子做的,是按照她的口味做的。
她以前在东营区都会吃上一个季节,回来后,一开始用豌豆,她嫌不是那个味儿,还是换回了蚕豆。
半透明的糯米黏黏的,浸润了腊肉的油,紧紧地堆扎在一块儿,糯米饭里头夹杂着绿油油的蚕豆,还有一小块一小块入口即化的咸腊肉,这一碗饭,扎实,饱足。
额头的汗水用小毛巾擦拭干净,军装外套已经脱掉,军装衬衣扎在笔挺的军裤里,修长的腿下交叠在一块,露出黑色的鞋跟和鞋面,一举一动,坦荡大气,风度翩翩,帅气惊人。
看她吃完了饭,杨心愿就给她点了杯咖啡,“秦副司令,我想与白薇的润禾制药合作,开发一款新药,有关于心脑血管方面的。”
这次秦缘给面儿地露出了笑,“这件事你跟白薇商量就可以了,我不掺和具体事物。”
端起咖啡杯,抿了一口,冲淡了口腔中的香腻。
“好,那我就不多打扰了。”
杨心愿笑容扩大,举起咖啡杯碰了一下她的杯子,一饮而尽,留下了一大半的吐司。
秦缘微抿抿唇,站起来,捞过外套,回到病房。
房照序正在喂秦亦然喝汤,看到秦缘,又不由自主地当鹌鹑。
她居高临下的眼神,带着十足的压力。
“姑姑……杨心愿找您做什么?”
在秦亦然的示意下,房照序硬着头皮问道。
“没什么。”
秦缘笑得戏谑,眼中意蕴深邃。
外套随意丢在沙发上,秦缘边卷起袖子,边坐在沙发上,左腿压着右腿,一手手肘撑在桌边,手撑在下巴。
整个人看上去放松,不羁,真犹如一只舒泰的猎豹,在享受着某种乐趣。
看到秦亦然有反胃的倾向,秦缘眉心轻蹙,人老这么吃不下东西可不行,还是得采取中西医结合的方式治疗,不然光是西药的副作用就会毁了他的身子骨。
“寄年,欧阳在哪里游医,想办法找到他。”
她对寄年招了招手,轻声在他耳旁吩咐。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