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亦然再次睁开眼睛，眼前有个女人，正在擦拭枪支。
女人与枪，这诡异的搭配深深吸引了他的视线。
他发现这个女人身上有种奇妙的魅力，能将女性的柔美与男性的阳刚完美的融合在一起，像子弹一样击中他的心。
“你醒了，这是几？”
女人靠近他，她身上淡淡的体温和清幽的香气让他着迷。
她伸出了三根手指。
秦亦然咧着嘴，“二。”
“切，看来真傻了。”
女人冷漠地啐了一句。
“呵呵……”
秦亦然一直笑着，真像个傻子。
秦缘却知道，他不是傻，大概，八成是失忆了。
他看着她的眼神，陌生而疑惑。
医生的检查结论，也证实了她的猜测，对于她与秦立寒来说，这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或者是，比从前更好，他只是失忆，不是傻，还值得培养。
对于秦亦然来说，就像重生，把过去交代在过去，展望更有前途的未来。
他对秦缘的那点心思，也随着失忆，淡了下来。
虽然觉得这个女人有意思，但也没有过去那种势在必得的心思，不可谓不是件喜闻乐见的事。
房照序见到笑得“纯真”的秦亦然，还是忍不住嚎啕大哭。
秦亦然受伤后，最痛苦的就是他，莫雪阳是为了阻止他伤害易文哲，才将酒瓶子扔过来的，哪里晓得，正好砸在了秦亦然的头上，当时兄弟的脑袋就跟炸开了似的，忒惨了。
要是好兄弟傻了，死了，下半辈子，房照序就是个重度抑郁症患者，再也不可能欢快起来，过着从前没心没肺的日子。
见房照序哭个没完没了，秦缘的表情扭曲了一下，这么不会看人眼色的房照序，真的是房照井的弟弟吗？
但她完全忘了，当年她也是不停地骂房照井“朽木不可雕也”。
周围的家长也很尴尬，他这么哭，让他们这些来负荆请罪的人很忐忑。
“秦副司令，您有什么要求，随意提，只要我们能做到，就照您的吩咐。”
易斌恭恭敬敬地站在秦缘身旁，希望能从她口中听到指示。
这么吊着，他们心里头七上八下的，实在没底，不怕她提要求，就怕她不提。
“这是怎么话说的，我哪有什么要求，这都得秉公办理，要不我叫鸢黛懿过来，让她说说？”
秦缘左耳进尖锐的哭声，右耳出人家的求饶声，看着秦亦然一脸懵逼，心里好笑地想着，果然，恶人还需恶人磨！
易斌心里头骂娘，谁特么不知道鸢黛懿就是秦缘的枪，指哪儿打哪儿，早两年，她们还闹个不和，唱个双簧，现在俨然是穿上一条裙子，一条路线走了。
“秦副司令，我们是真没办法了，我要是不把小子带回去，家里的老太太都要心脏病发了。”
“秦副司令，我们也不是推脱，这都是莫小子动的手，咱的小子，顶多，顶多就是边上掺和了一下，没闹真格的。”
瞧瞧，内讧开始了，这要没有人在其中引导，她就不相信同一集团的人，敢让主子少爷顶缸。
秦缘再去瞧易斌，这张老脸还是一样丑，却带着奇异的光，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
嗯嗯，这个老东西听说是莫可意的左膀右臂，这么多年了，一直跟着不离不弃的，说实话，要说他反了莫可意，不太可能，秦缘反而倾向于相信，这一切都是莫可意干的。
那么问题来了，他要这么整自己的儿子干什么，或者说，他把自己推到秦家的对面做什么？
秦立寒的位置坐得越来越稳，早就拿掉了“代理”二字，成为真正的领袖，底下哪怕风起云涌，他也控得住，现在，并不是发难的好时机。
“你们先回去吧，我会亲自找莫主任要说法，稍后再处理。”
秦缘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坐在沙发上，修长的双腿交叠在一起，姿态显得那么慵懒随性，饶有兴趣地看着所有人脸色如猪肝，敢怒不敢言。
秦亦然直勾勾的盯着那些老家伙，脸色沉的快滴出水来，好半天没有说话。
房照序被他散发的戾气吓了一跳，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心里筹划着，早早晚晚，要把那些混蛋的蛋都给捏碎了，才能消了心头大恨。
“然子，别担心，哥们会给你报仇的。”
秦亦然腮帮子绷的很紧，只淡淡瞥了他一眼，表情冷峻，总觉得，这厮一点都不靠谱。
兴许是他的眼神太露骨，房照序又忍不住大哭起来，没有什么比兄弟的鄙视更让人惭愧的，他要给自己正名。
秦缘用眼角余光睨了房照序一眼，挥了挥手，让秦寄年把人带走，顺便也把哭得肝肠寸断的房照序也带走，省得他们影响秦亦然养病。
人走一空，气氛随着变得凝结。
面对失忆的秦亦然，秦缘不可能像过去一般厌恶，也不可能对他有多热情，毕竟关系也不好，她端着茶杯，抿了一口，“休息一会儿吧。”
“姑姑，你陪我一会儿。”
秦亦然脆弱地像一只刚出生的小奶狗，也特别像从前演戏的时候。
秦缘扬起下巴，这个动作让她陡然间气势倍增，意有所指，“秦亦然，你可千万别我让发现，你在玩什么花样。”
秦亦然瞳孔微缩，这种被压迫，被鄙夷的感觉太熟悉了，仿佛印刻在骨子里头。
他呢喃了一声，用手去摸头，“我头疼，好疼。”
“我给你叫医生。”
秦缘拿起茶杯一饮而尽，动作说不出的大气，站起身，慢条斯理的抚平裤子上的褶皱，走了出去，再也没有进来过。
秦亦然脸色青白，用吃人的眼光瞪着门口，哪里还有半点虚弱的模样。
那鄙夷的表情，暗含讥讽的眉梢，沁出冷笑的嘴角，让他想要咆哮，想要将眼前的一切扫落在地，听听它们破碎的声音，但他极力克制住了内心的暴虐。
秦缘约了莫可意出来，对方也早有准备，有恃无恐地来赴约了。
她不明白，他的底气在哪里，但她知道，怎么戳破他的气势。
“说起来，我曾经有幸见过舒沁小姐本人，确实是位美人，演技又好，年纪轻轻就这么离开人世，实在可惜了，听说莫主任与舒小姐关系亲密，莫主任好福气，家里夫人端庄贤淑，外头红颜知己又美丽动人。”
秦缘挑着眉峰，恍然想起的样子。
她每说一句话，莫可意眉间的沟壑就加深一分。
这些话刺耳极了，他艰难地笑了笑，眼睛移向手里的茶杯，不敢与她对视。
秦缘满意地在心里点点头，这口气发泄得好舒爽。
沉默片刻，她继续开口，“对了，说起来，莫夫人也是我的故人，有时间，我得邀请夫人出来喝喝茶，聊聊过去，应该很有意思。”
本来气势十足的莫可意现在完全夹紧了尾巴，态度也变得谨慎起来，“秦副司令，我知道，犬子伤害了秦小少，您心里不痛快，只要您有吩咐，怎么着莫雪阳都行。”
反正这个小兔崽子也不听话，喜欢跟他唱反调，不如借着秦缘的手，给他一个沉重的打击，他相信，就算秦缘想放水，秦立寒也不会愿意看到伤害自己儿子的“凶手”继续过着逍遥的日子。
秦缘不以为然地笑了，“我不想怎么着莫雪阳，我只想让你听话，相信你也不是完全忠于你身后的那个人，你完全可以左右逢源嘛。”
莫可意闻弦歌而知雅意，矜持地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坐着喝茶。
哪知，秦缘一句，“你先走吧，茶水你可以带着喝”，让他额头的青筋毕现，都是这么傲气的主儿，真特么不想伺候。
脑子里想得再多，行动上还是连忙站起来，对她毕恭毕敬的弯腰，随即心情忐忑的朝外头走去。
一边走，一边大脑开始高速运转，一遍又一遍的检审自己曾经说过的话，曾经做过的事，是否有不妥的地方，漏出了什么蛛丝马迹。
秦缘无缘无故不会提及那个已经遗忘在记忆中的女人，这个认知，让他胆战心惊，再不敢轻举妄动。
在寻求帮助与保全颜面之间，莫可意立即选择了后者。
他比陈鸿飞有着更为清醒的头脑，哪怕野心勃勃，他也知道，自己坐不上最高的位置，他的选择其实很少，只在这几位大佬里头，寻找自己该追随的人。
没过两天，莫雪阳被打得遍体鳞伤，背着荆棘跪在了秦亦然的床前，他倒是一脸坦然，哪怕全身都是血，都没有在意，像个顶天立地的爷们。
只眸色深沉地盯着秦缘看，这一切都是做给她看的，没有一丝痛苦和狼狈。
秦缘斜倚在沙发上，单手支着额头，坐姿慵懒随性却又优雅万分，迎上他的视线，挑高左边的眉毛回应。
秦女士是在示威吗？
她挑高一边眉毛的表情看上去没有半点威慑力，反而可爱极了。
笼罩在莫雪阳心头的阴云破开了一线阳光。
秦亦然面无表情地看着，仿佛在沉思，又仿佛在等待。
其他的崽子们，也都被压着在秦亦然床前磕头认错，把头都磕破皮了，几个被吓得不轻的，嘴唇哆嗦，肩膀微颤，颇有种摇摇欲坠的感觉。
“以后做事，要有分寸。”秦缘一一瞥过孩子们，语气淡淡，却透着不容人威逼的强势。
孩子们忙不迭地点头称是。
大人们都纷纷“割地赔款”，赔笑陪脸，拎着不省心的娃儿回家，这一桩事才算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