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兹孽在四五个西装革履的保镖簇拥下，到达公司门口。
挺直，帅气，宽肩窄臀，腰部没有一丝赘肉，腿长，不细也不粗壮，线条刚刚好。
来迎接的几位男士，小腹微微凸出，还有两个地中海，与他峻冷的模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更是衬得他气质卓尔。
除韩兹孽之外，最显眼的是高建国，利落寸头下是一张硬挺的脸，目光严肃，下颚线条硬朗，他始终护着韩兹孽，不叫任何人靠近他。
“韩总，秦女士在你的办公室里等你。”
韩兹孽步子很大，脚下带风，很快就上了独立电梯，直接到达自己办公室的楼层。
“秦女士，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他看到秦缘，客气地打了声招呼，跟高建国交代了几句。
高建国一边听吩咐，一边暗暗观察那位女士，他撇过去的眼神，绝对掌控在一个好奇的角度内，否则就要引起她的怀疑来。
“你抛出的饵。”
等不相干的人都走了，秦缘才开尊口，还是一副不欲多说的样子。
从口袋里掏出一只铂金色的金属烟盒，倒捏着一根香烟扣在烟盒上咚咚敲了两下，这才送入唇中，手指一弹，点燃了烟。
“呵呵。”
韩兹孽才不会觉得心虚，他悠然自得地脱下外套，修身的衬衫，贴在腹肌上，显出隐约的轮廓，那是让人沉迷的肌肉线条。
秦缘却完全不感兴趣，抽了几口烟，食指指尖扣住大拇指，将明灭的烟头朝外一弹，准确无误地弹入了烟灰缸里头。
过去，韩兹孽滑不溜秋，她也点到为止，可不杀他，不代表不能杀他，她没有那么多时间陪一个小人物绕圈子。
她的表现反而让韩兹孽在心底有了决断，这样的做派符合他对上层圈里这些“太子女”的认知，冷酷，对蝼蚁的不屑一顾，无论他有多出彩，在她心中，永远都是低人一等的。
走到酒柜边，拿出一瓶红酒，倒了两杯。
一杯放在吧台上，一杯握在手里，稍一抬腿，坐在吧台的位置上，“秦女士，这瓶波特还算不错，过来尝尝。”
秦缘从沙发上起来，走到吧台，拿起酒杯，晃了晃，放到鼻子底下闻了闻，才抿了一下，厚重的酒味一下就在口腔中爆发出来。
P国的葡萄酒对爱好者们来说，是个不容错过的地方。
因为这儿的葡萄园几乎还保留着2000年前的样子，但同时也融入了很多创新酿酒工艺，那份独特的口感恐怕只有亲身体会才能领悟！
被称为P国国酒的波特酒在葡萄酒世界中的地位就如同汽车中的劳斯莱斯，钟表中的劳力士，魅力超凡。
在波特酒的酿造过程中会加入白兰地，一方面通过终止葡萄酒的发酵，来获得更多的残留糖分，另一方面是为了增加波特酒的酒精度。
它的风味随着时间的变化会发展得更好，并且波特酒具有很强的陈酿潜力，可以陈酿25年以上，而他们现在品尝的这款酒，这款酿造历史长达4个世纪。
“谢谢你的酒，既然请我过来，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我早就说过，秦女士的敏锐超出一般人许多，确实有事，还是好事，我可以与你合作，扳倒你们最大的敌人。”
“哦？我们最大的敌人？是谁呢？”
秦缘看着他，不动声色，她的视线仿若总是高高的，从上往下俾睨，一切都不会看在眼里，更不存在丝毫的善意，偶然的一瞥中充满了锐利的锋芒。
“石曲忧，或者叫他曲先生，也是我幕后的人。”
韩兹孽似乎笑了一下，低下头，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动了动喉结，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一缩，只露出一截脆弱的下巴来。
秦缘抬起的眼里，带着幽深的光，一口气将手中带着浓香的酒喝完，酒杯重重地放在吧台面上，转身就走。
合作？
呵呵，她半个字都不信。
人啊，总是喜欢说着漂亮话，却高估自己的真心。
穿着长筒靴的大长腿一前一后摆动着，长款双排扣的黑色风衣，显得她的飘逸潇洒。
真是个有风骨的美人儿，可惜，总归是要被折断双翼的。
这个世界上，死算什么？
多少人无声无息地彻底消失，谁又会知道呢！
多少人都会以为自己不怕死，实际上，等她真的面对死亡，要她选，她能选择生，就不会选择死。
韩兹孽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心早就黑得一塌糊涂了，再也没有什么善心了。
没有人来打扰，这个空间就显得又宽阔又寂寥，就如同他的生命，是不需要什么人来陪伴，不需要什么快乐来填充的。
韩兹孽躺在沙发上，闭着眼睛，从意大利订购回来的顶级音响设备，流泻出一段优美的曲子，仿佛环绕耳边，绵延不绝，却又清晰得宛若溪流潺潺，伸手可掬可捧一般。
修长干净的手指搭在沙发皮面上，轻轻拍打着，和着节拍。
他有时候，会想起以前的生活。
那时候，他还不是韩兹孽，他叫石头，虽然没有父亲，但母亲对他还算宠爱，有什么好东西只要他想要，都会给他弄来。
也许就是因为太宠爱了，才会把手伸向不该伸的地方，遭了灭顶之灾。
不过，他后来知道了，那也不过是别人设了局，没有了这局，还有下局，总归是要让他的幸福戛然而止。
回到韩家是他不幸的第一步，找到所谓的“表舅”是他不幸的更进一步。
他很想回到那一天，然后老老实实呆在家里，不要出去，也就不会碰上石曲忧这个恶魔了。
石曲忧把韩兹孽放在自己的别墅里，让老师教导他文化，格斗，枪械，他一开始也学得挺认真的，可后来，石曲忧让他杀人，他就害怕了。
他曾经逃跑过，无限地远离过石曲忧，可他还是被抓住了，带了回去。
石曲忧见到他，坐在椅子上，并未起身，曲起的指节叩击桌面，沉闷的声音似直接扑入胸口钻入心房，叫人瘆得慌。
底下的人用力揉了揉胸口，才把满心惊恐压下去，不知不觉间，满头大汗。
冷酷阴鸷的声音下达残酷的命令，“把张伯杖毙，让这小子看着。”
张伯是负责照顾韩兹孽的，平时跟他关系最亲近，可他这会儿，被人压在地上，大腿那么粗的棍子，砸击在他身上。
每一下，都让他惨叫，咔嚓一声，脊椎骨被打断，血肉模糊的身躯裂成了两截，更有碎肉被挥舞的棍棒带得四处飞溅。
韩兹孽哭着，喊着，求着，都没有让石曲忧改变主意，张伯的舌头早就咬断了，血从嘴里流出，最后鼓着一双血红的眼珠直勾勾地盯着他。
原本弥漫着花香的院子，现在被浓郁的血腥气占据，两种气味夹杂在一起，让人恶心到想吐。
人已经被拖走了，斑斑的血迹还留着，那双闭不上的眼睛，印刻在韩兹孽脑海里，挥之不去。
“你这个恶魔，恶魔。”
石曲忧没有伤他一下，却让他生不如死。
第二天，是大厨，所有在宅子里工作过的人，都在他眼前被打死，他的意志完全被摧毁，再也生不出一点反抗的意思。
这就是石曲忧的目的，他不在乎死多少人，他只要，韩兹孽听话。
过了两天，宅子里的人员又补充完整了，大厨会做新鲜可口的饭菜，园丁把院子里的花伺候得漂漂亮亮。
韩兹孽却再也不敢跟他们亲近了，他不知道，下一次，是不是会有什么事，再连累到这些无辜的人。
这是个安静的夜晚，却也是个不平静的夜晚。
在城市的某个角落里，一群人在追逐打闹，仿佛在幼儿园里的小朋友，没了规矩。
仔细看过去，他们的手里拿着刀，拿着棍，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棍棒下去，头破血流。
血腥味弥漫在狭小的空间里，浓郁地令人作呕。
喧嚣过后，剩下的只有地面的肮脏，墙面的斑驳，还有空气中余留的硝烟味。
那是韩兹孽第一次杀人。
那之后，杀戮，血腥，痛苦，折磨，是他十年里日日经历的，印刻在骨头上，怎么都无法磨灭的噩梦。
秦缘心情郁郁地回到家中，半条腿还未踏入门槛，里面传来了孩童铃铛似笑声。
那种无忧无虑的，轻飘飘的笑意像是清风一般迎面而来。
秦缘沉到泥潭里的心口，像是兜头泼来一盆凉沁沁的清水，一时间轻松不少。
“哎呦，瞧瞧，这是哪个小馋猫，把自己的脸都吃成了大花脸了！”
秦缘迈着轻快的脚步，走进了客厅，小石榴正在吃水果，满脸都是果肉，又可爱又搞笑。
看到妈妈回来了，已经等了有一会儿的小石榴裂开嘴，露出几颗小米牙，咿咿呀呀地冲妈妈跑去。
秦缘一把将最心爱的女儿搂在怀里，一点都不在乎她把自己的衣服也弄脏了，亲在她糊着果肉的脸蛋上，亲在她黏糊糊的小手上，满眼都是女儿。
“妈妈……”
女儿软软的声音，喊得她心头又甜又酸。
沈老夫人教给孙女的第一个词儿就是妈妈，虽然她的妈妈不常在她身边，可是对她的爱，却一点儿都不会少。
秦缘是感激沈老夫人的，没有叫女儿与她离了心。
小石榴是老沈留给她最珍贵的宝贝。
这个世界，还有这么多美好的事物，还有她的儿女们，能生，她就绝不会选择死，能死他人，就绝不会死自己人，她与韩兹孽一样，心也早就黑透了，不会心慈手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