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是油画,而不是照片呢?”
夏浅不由得脱口而问。
“只有一张照片,你要看吗?”
顾震霆转头询问,温和的语气,让夏浅僵了僵,随即麻木的点头。
一张小小的黑白照片,还是那种齿轮的边框。
女人的头有些羞涩的微微向男人一侧靠过去,齐肩的长发,优雅的别在耳后,老旧的衣服款式虽然没有油画上的奢华,但容貌却比画上更是惊艳几分。
夏浅对自己的颜值,一向很有自信,可是看到顾奕阳奶奶年轻时的容颜,她真的是自愧不如。
不过,再看顾震霆年轻的时候,眉目刚毅俊朗,虽然照片上的他也是冷颜肃目,但颜值丝毫不输给顾奕阳,甚至,夏浅觉得当年的顾震霆比如今的顾奕阳更要俊朗几分。
在那个没有PS的年代,这才是货真价实的俊男美女啊!
“啪!”
“小心,别弄坏了!”
夏浅刚伸手拿起照片,想仔细看两眼,就被顾震霆一巴掌打在了手背上,抢回了那张照片,小心的放到灰色的真丝手帕里,然后跟得了一件价值连城的宝贝似的,小心翼翼的放回到一个木制的盒子里,估计那盒子没有个十几万,买不下来。
“小气!”
夏浅柔柔被拍红了的手背,撇撇嘴嘟囔出声。
“这不叫小气,这叫珍惜!”
顾震霆把那个木制的小盒子放回到之前的抽屉里,看着夏浅,严肃的纠正道。
“我们那时候,能拍得起照片的,都是有钱人,哪像你们现在的年轻人,拿个手机,随时随地的拍个不停,关键是,拍出来,估计几年之后,连自己都认不出来了。”
“噗!”
夏浅忍不住,被顾震霆难得的“幽默”逗的笑出了声。
看着夏浅,顾震霆随后,嘴角也难得的露出了一丝笑容。
“爷爷,那你和奶奶奶奶是怎么认识的?”
“你们那时候都讲究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吧?”
夏浅此时完全忘了她此行的“目的”,刚开始心里的那点“害怕”,也被心里的好奇因子和这融洽的气氛给取代了。
“是啊,那个时候还很讲究门当户对呢。”
顾震霆似乎一下子陷入了回忆里。
“你奶奶生在一个书香世家里,她是家里唯一的女儿,当时,我只是一个出身寒微的穷小子,我们就跟电视剧里演得那样,富家小姐爱上了穷小子,我们的感情,自然遭到了她家里的强烈反对,可是最后,她选择了我。”
说到这里,顾震霆的眼底划过满满的动容,但片刻,便是一片落寞。
“我发誓,一辈子不会辜负她,一定要让她过上好日子,我们一起来到了乔北市,我每日每夜的工作,她就负责在家料理我的生活,我虽然书读的少,但老板看我头脑灵活,踏实肯干,便非常器重我,不出几年,我在我们那个圈子里已经小有名气,年轻的我,便没能禁得住诱惑。”
“爷爷,你?”
夏浅不可思议的看向顾震霆,她从来没想过,“出轨”、“背叛”、“负心”,这样的词语标签能用在面前这个看上去不苟言笑的老人身上。
真的很难想象。
“是的,我有了别的女人!”
顾震霆毫不犹豫的在夏浅面前承认了他隐藏在心里几十年的秘密。
这让夏浅也很诧异,毕竟,这种事情,在自己一个小辈面前承认,真的有损他作为一家之主的威严形象。
“可当时的我觉得那并不算什么,毕竟,跟我一起,混得过去的,都是这样的,况且,我也没有想将那个女人娶回家,因为,在我心里,妻子只能是她。”
“可是,她是个执拗的性子,她的感情世界,容不得一星半点的污秽,所以,在她生下弘国的第二天,就自杀了!”
“她在用她的生命惩罚我!”
缓缓的闭上眼睛,一声叹息,夏浅清楚的看到顾震霆眼角的湿润。
人往往在失去后,才懂得珍惜,就像在顾奕阳在跟她“离婚”的那段日子,她才知道,原来,那个男人早已经和自己融为一体了,要生生的割舍简直是痛不欲生。
“可是,即便我后来事业有成,风光无限,儿孙满堂,可她永远也不会回来了,陪着我的只有这张照片,和满室空荡荡的回忆。”
夏浅终于明白,为什么顾家永远看不到顾奕阳奶奶的照片,原来,一切已经来不及,不过,她相信,这么多年,顾震霆早已经在心里将那个女人刻画了无数遍,记忆是最好的“照片”,它不会因为时间和岁月的洗礼而泛黄泛旧,反而,越深刻,越清晰。
“哥,你不要总是在我眼前走来走去的,你走的我头晕。”
书房外面,顾米一脸嫌弃的看着好像被狗咬了屁股,慌张的不停的在做有氧运动的顾奕阳,烦躁的出声。
浅浅怀着孕,就算做错什么,说错什么,估计爷爷也不会拿她怎么样,可听到佣人说夏浅进了书房,而且这么半天了,也没出来,他的心里就是不踏实。
再等三分钟,如果夏浅还不出来,他一定破门冲进去。
“吱呀”
似乎是感应到了顾奕阳的冲动,书房的门突然从里面被打开。
“顾顾?”
“老婆,你没事吧?”
还没等夏浅反应过来,顾奕阳已经一个箭步冲了上来,拉着自己老婆,转着圈的打量,那样子,跟她刚从狼窝里出来一样,紧张的不得了。
“是啊,小嫂子,没事吧?你胆子可真大,你怎么跑到爷爷书房里去了?”
顾米更是夸张,两只手夸张的板着嘴巴,活像白日见鬼的表情,要多恐怖有多恐怖。
“怎么?我还能吃了你媳妇?”
顾震霆从书房里面走出来,瞪着顾奕阳,没好气的出声。
“爷爷!”
顾奕阳被说的有些尴尬,可还是拽着夏浅的胳膊,把人往身后带。
“爷爷!”
顾米也不由的后退了两步,也不知道小嫂子在没在里面“闯祸”,她可不想堵“枪眼儿”。
“好了,该干嘛干嘛去吧。”
话落,顾震霆转身回了书房。
“厉害了,我的嫂子,你这是得有多大的勇气,才敢进爷爷的书房啊!”
顾米一副崇拜的表情,看向夏浅。
“咳咳,我觉得,没什么啊!”
夏浅摊摊手,一副很轻松的表情。
至于她刚才“肝颤”的那一段,算了、算了,不提也罢!
没什么?
顾米随即恍然大悟。
“小嫂子,你不知道吧?我们小时候犯了错误,都会被爷爷叫到书房挨训,属三哥被训的最多。
”
顾米说完,还没等顾奕阳反应过来,赶紧撒腿就跑,溜之大吉。
“这个臭丫头!”
顾奕阳气的只能干瞪眼。
“顾奕阳,这事儿,你怎么没跟我说过啊?”
夏浅还真不知道这事儿,眼珠子一转,便开始笑眯眯的打趣顾奕阳。
“我还没问你呢,谁让你偷偷跑来找爷爷的?”
“啪!”
不轻不重的一巴掌,打在夏浅的小屁股上。
“走,回房间,我要‘大刑伺候’!”
顾奕阳气势满满的搂着老婆回了房间。
“老婆,吃水果了!”
顾奕阳将手里的水果拼盘,捧到夏浅面前,小心翼翼的伺候着。
奴性啊,奴性!
某个男人体内的大男子气概在疯狂的叫嚣着。
闭嘴!
你懂什么?这叫疼老婆,不疼老婆还算什么男人?
根深蒂固的奴性反击道。
哦耶!完胜!
夏浅将嘴里的樱桃籽毫不犹豫的吐到了顾奕阳的掌心里。
“嗯,这个樱桃,比洇水湾的好吃。”
点评完毕,夏浅又挑了一个红润饱满个头大的放进了嘴里。
“明天我让佣人多买些,送到洇水湾。”
“不用了,我已经跟爷爷达成共识,不出意外,生产之前,我都会住在这里。”
身子一抖,顾奕阳手里的果盘差点扣在床上。
“老婆,你不会真的去跟爷爷谈条件了吧?”
“是啊!”
“你都谈了什么条件?”
“我说,要我住在这里也行,但是,我可以不守你们顾家的规矩,而且,如果我不小心犯了错,只要不涉及到原则性的大错误,爷爷不能追究我的责任,我要绝对的人身自由,我还要把余妈接过来陪我!”
夏浅一口气说完,才恍然,自己刚才提了那么多的要求吗?
“……”
“你别告诉我,这种丧权辱国的不平等条约,爷爷都答应你了?”
顾奕阳边说边摇头,不自觉的出了一身的冷汗,他觉得她老婆提这样的要求,能活着出来,完全是仗着她怀了顾家的“第四代”。
顾震霆什么脾气,他就没见过,有谁敢跟顾震霆提条件。
“顾奕阳,你不会说话,就给我闭嘴!”
什么叫丧权辱国?多难听!
夏浅拧着顾奕阳的耳朵,使劲儿的转着圈儿。
“老婆……哎呦……”
“我告诉你,爷爷就是答应了,怎么着,你还有意见?”
揪着顾奕阳的耳朵,夏浅颇为得意的炫耀道。
“没意见!”
顾奕阳完全被驯服,他老婆,牛气!
……
“老婆,其实,你不用为了顾及我的感受,而委屈了自己,这里,我真的怕你住不习惯!”
从浴室出来,顾奕阳一边帮夏浅擦着头发,一边有些酸涩的说道。
“你知道?”
拉住顾奕阳的大手,夏浅转过身,有些愕然,这个男人竟然看穿了她的心思。
“傻瓜,你的心思我怎么会不了解呢。”
低头,温热的薄唇吻上夏浅的额头,顾奕阳眼底一片动容。
“我知道,你是怕我跟你一样,有一天会有所遗憾!”
子欲养而亲不在,这种遗憾会跟随你一辈子,而你却永远也没有办法弥补!
是的,夏浅心中最大的遗憾,就是夏兆阳的在世的时候,她作为女儿,从来没有真正的陪伴在父亲身边,可现在,她想陪伴,留给她的却只有冰冷的墓碑了。
她知道,顾奕阳对顾震霆的感情很深,她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而在多年以后,也让顾奕阳跟她有同样的遗憾,这样的痛苦,她一个人尝过就可以了。
“我不放心,真的!”
说实话,顾奕阳是真心不太想夏浅住下来,夏浅的性子,他妈的脾气,他想想都“心惊胆战”。
何况,那两房就未必没有别的“心思”,毕竟夏浅这一胎,要是个男孩儿,恐怕,很多人的利益都会受到威胁,豪门世家,面对赤裸裸的利益诱惑,更多的时候是没有亲情可言的。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放心吧,我会忍耐,会尽量控制住自己的脾气,会小心的,你为我做了那么多,让我也为你做点事情吧。”
小女人一般的靠在顾奕阳的怀里,夏浅是真的觉得自己挺愧对这个男人的,三年的痴情守候,面对一个另有所爱的女人,面对一个也许永远都不可能给自己生孩子的女人,这个男人为自己付出的,是任何一个男人都做不到的,经历了那么多,让她更懂得珍惜眼前人。
“傻瓜,为你做什么我都是心甘情愿的,如果非要一个回报,我只想贪心的让你爱我一辈子,可以吗?”
贪心?
对,顾奕阳用了贪心两个字,因为在过去的十几年时光里,让夏浅爱上自己,对他来说,是一个梦,一个很奢侈的梦。
即使后来他们结婚了,很多时候,顾奕阳都觉得,也许这一辈子,夏浅都不会爱上自己。
“你知道s从文吗?”
沉默片刻,夏浅幽幽的出声。
s从文?
顾奕阳皱眉,努力的在脑子里面搜索着,最后还是没想出来。
似乎也知道顾奕阳不会知道,所以,夏浅停顿了一下,便自顾自的说了下去。
“他是个作家,他曾经在他的情书里写过一句话,给他这一生挚爱的女人张兆和。”
他说:“我行过许多地方的乔,看过许多次数的云,喝过许多种类的酒,却只爱过一个正当最好年龄的人。”
“顾奕阳,你不是我唯一爱过的人,却是那个正当最好年龄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