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总是这样，豁达的是他，只有她在兀自纠结。
可是真如他所言吗？还是他其实只是在安慰她？
沈云琦握住他温暖的手，她的指尖冰凉，在触到他掌心的时候甚至颤了颤。她坚定地说：“哲修，你相信我，我再也不会被慕泽轩利用了。如果他再用我威胁你，我宁愿去死。”
“如果我愿意用你的命来换自己的安全，那我为什么还要为你以身犯险呢？你要知道，如果昨天晚上慕泽轩要的是我的命，那我也就交代在那家酒店了。在去之前，我其实为自己的安全做好了准备，但是到了地方才发现什么准备都没用。我和你从小是一起长大的，你很难理解我对你的感情。也许在你心里我是可有可无的，但是在我心里，你可以说是全部。”
“为什么？”沈云琦有些怔忪地问。
“看，你自己都忘了我为什么对你这么好。”韩哲修笑了一下，也没有多说。
沈云琦想追问，但韩哲修的神色明显不想告诉她。
也许他是想等着她自己想起来。
时间已经不早，沈云琦知道自己再待下去慕泽轩就要生气了，虽然慕泽轩经常对她生气，但生气也是分情况的。这种情况就属于最糟糕的一种，何况慕泽轩还放话说要打断她的腿。
可他终究不会真的打断她的腿，她自己也能感觉到，慕泽轩的脾气好像一天天慢慢好起来，也不知道算不算得上是一种错觉。比如说，假如放在之前，她那天和韩哲修见面，也许他真的会打断她的腿。或者即使顾忌孩子，他也会把她关在家里的。可他竟然什么都没做。
不是沈云琦犯贱，只是她在经历过慕泽轩漫长的折磨后，陡然拨云见月，似乎发现慕泽轩对她也有留情的一面，就真的抑制不住了。
告别了韩哲修，沈云琦走在路上，看见一辆辆车从她身边经过汇入车流，忽然想起了楚昀。每一次她独自走在路上，心情低落的时候，她总是能碰见楚昀，他朝她笑着，开车送她回家或者带她去其他地方。她曾经觉得楚昀是那么好的一个人，后来她察觉到楚昀喜欢她后，她也不舍得从此疏远他，不和他来往。他叫她嫂子，她就好像真的把他当成弟弟疼爱了。
可似乎所有事都是假的。他照样可以帮着慕泽轩利用她。
沈云琦在艳阳下闭上了眼睛，希望阳光可以驱散她从骨头缝中渗出的冷气。
……
沈云琦先去公司想找慕泽轩，结果他的秘书告诉她慕泽轩早就回去了，她也不知道慕泽轩去哪里了。
沈云琦忽然觉得慕泽轩可能是在他们之前住过的别墅里，没有任何缘由的，她就冒出了这个想法。虽然去那里可能也见不到人，但她思索片刻，还是打车去了。哪怕能碰到他呢。
到了地方，沈云琦发现慕泽轩正在二楼的露台上喝酒，他手里端着一个晶莹剔透的水晶杯，看见她来也没有多大的反应，只是抬起漆黑的眸子，漠然地扫了她一眼，目光又重又沉，甚至带着利刃的寒气。只一眼几乎看得人胆寒。
沈云琦身体不受控制地一颤。
她找出钥匙慢慢开了门，进门发现屋里的光线幽暗，原来是窗帘被拉上了，遮得严严实实。她没有在意，把门关好就上了楼，慕泽轩依旧坐在那里，这次竟然连个目光都没有赏给她，只默默喝着酒，侧脸显得矜贵又冷淡。酒味浓重，不知道他已经喝了多少。
沈云琦出声道：“我回来了。”
慕泽轩嗤笑一声，看着手中的酒杯，目光专注，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和她说话。“还回来做什么？我给你一个机会和你的老情人双宿双飞，你竟然不把握住机会？以为我每天都和今天这样好说话吗？”
声音好像结了冰霜，里面的寒意几乎要把沈云琦给冻上。
沈云琦被他这样的状态搞得有些心慌，有些深入骨髓的恐惧似乎在血液里苏醒过来，慕泽轩之前对她的那些折磨都历历在目地浮现在她的脑海里。她勉强克制住，道：“是你先对韩哲修做出那种事情的，也是你利用我在先？我去看看他都不可以吗？你还有没有点良心？”
慕泽轩冷冷反问：“我没有良心？”
他撩起眼皮，眼神就像刀刃一样，剐过沈云琦裸露在外的每一寸皮肤，凌迟一般。视线本应是无形的东西，但他一点点看过的时候，沈云琦却实实在在地察觉出了灼热与刺痛。她几乎抑制不住自己紊乱的呼吸，心脏好像要跳出嗓子眼一样。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这么怕他。
慕泽轩道：“看来我太久没教训你了。”
沈云琦纤长卷曲的睫毛轻颤了几下。
他把水晶杯重重放在了桌子上，声音不大，却沉闷得好像敲在她的心上。他又想玩什么花招？她恍惚地想着。
慕泽轩似乎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如何，他起身默立了半晌，脸部轮廓显得冰冷无比。片刻后，他倏地转身，擦过沈云琦的肩过去了。沈云琦忙回头看他，他去屋里的一个抽屉里拿出了好些张照片，然后摔在了沈云琦的脸上。照片打在她的脸上并不疼，但那不轻不重的力道让她觉得分外屈辱。
无数照片飞舞着落在地上，像一朵朵枯死的蝶。
她蹲在地上，清晰地看见照片上都是她和韩哲修说话谈笑的场景，从她在超市和韩哲修偶遇，再到两人去学校的观星台，一幕幕都被真真切切地拍了下来。最上面最显眼的一张照片，清晰地印下了沈云琦对韩哲修露出的一个毫无杂质的笑容。
“你自己好好看看，这么多次，你有几条腿够我打断的？”慕泽轩的声音从她的上方隐隐传来。
“你派人跟踪我。”沈云琦拿起了一张照片，指尖在发抖。
慕泽轩道：“是，我派人跟踪你。你和他的每一次见面我都知道，你以为你有什么事可以瞒过我？甚至楚昀送你你没收的那块镂雕玉兰花玉坠，我也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