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让七王叔调查的事情,不知如何了?”
正阳宫内,燕坤泽背着手站在窗边,目光眺望着远方。
侧脸映光辉,龙颜俊雅。
七王爷本是坐在椅子上的,听到燕坤泽的问话后,心虚地站了起来,对着燕坤泽的方向躬身。
“回皇上,将军府中的刺客来历不明,也无法证明他们是否和那人有关。此事……还得深入调查。”
闻言,燕坤泽环抱起了手臂,手指在手臂上轻轻点了几下,口中喃喃道:“看来这个人还真有些本事。事情到今天这一步,朕始料未及,或许那天……”
那天就不应该罚那战九歌五十鞭刑,否则今日的局势也不会变得这么被动。
虽然战九歌此人令人琢磨不透,但是能力确是一流。
想起那日他所要的“赏赐”,便是连燕坤泽这种通晓风月之事的人都有些不自然。
“皇上……?”
七王爷不知燕坤泽心中所想,低声唤了一声,才使得燕坤泽从神游中清醒。
只见他周身气场倏然变冷,压得七王爷额头上沁出了点点的汗珠,却又不敢擦拭。
燕坤泽轻轻地瞥了他一眼,道:“七王叔近来似乎与总督府走得挺近啊?”
七王爷本就被责令改了姓氏,明里暗中被人嘲笑为被皇家遗弃的人。
现在皇上这么一说,倒隐约有了他不满皇上的做法要拉拢朝中大权造反的迹象。
细思恐极。
吓得七王爷连忙跪下,不知所措。
“近来总督从江南归来,臣不过是跟总督叙叙旧,并无他意。还请皇上明察!”
总督温有道是皇家侍卫出身的皇家子弟,因为得先帝的信任,所以被封为陵川军务总督。
明明一个是受皇上器重,一个却被皇家遗弃,这两个人却出奇地有缘分,虽岁数相差了许多,但是却互相引为莫逆之交。
燕坤泽本意也只是要敲打敲打这七王爷,免得他生了出了什么不安分的心思来。
他伸出了手,虚抬着七王爷的手臂扶他起来。
“七王叔对大燕忠心耿耿,朕自然是知道的。唤你一声七王叔,说明朕从未将七王叔当做是外人。”
七王爷站起来仍旧低着头,心中却默默叹息。
“能同温总督交好的人,想必同温总督有着同样对大燕忠诚的意念。朕想,最近在宫中动作频频的人,七王叔一定能将他抓获……对吗?”
无形的威压瞬间释放,让七王爷胸口憋闷,竟连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点头虚应:“是是是,臣一定会尽力而为……”
出了正阳宫,七王爷的脸上才露出一抹苦笑。
能尽什么力?他一个弃臣,除了温有道无人愿意与他交好,但是此刻若是去找温总督的话,定会落了皇上把柄,还会牵连到温总督。
想到此处,七王爷不由得长叹一声。
守在门口的长孙遥见自己的爹亲愁眉苦脸,连忙问道:“爹,皇上传您来所为何事?”
七王爷瞥了一眼另外一边守门的侍卫,似乎有所忌惮。
长孙遥也跟着瞧了一眼,拉着七王爷走到了僻静一些的角落,父子二人继续交谈。
“还不是因为上次的事情?”
“是皇上怀疑的……”
七王爷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左右看了看,才露出无奈的神情,长叹一声。“这差事如今落到了你阿爹的头上,真是叫我头疼。”
长孙遥听闻之后,不禁也微微蹙起了眉头。
不过很快,他就想起了一个让皇上也不得不降服的人,不禁喜形于色。
“阿爹莫急,或许有一人可解我们眼前之急。”
“阿嚏——!”
将军府后院的练武场中,正跟府中侍卫过招的战九歌突然打了个喷嚏,被对手用刀柄顶了心口。
输了,输在一个喷嚏上。
那男子笑嘻嘻地收起了手中的刀,眉宇间是掩藏不住的喜色。
“九少主,你方才可是输给我了。”
战九歌正因为这个喷嚏不爽着,听他这么说,愈发不满:“赢了一个身负伤患的小女子,就让你这么开心?”
男子呆呆地啊了一声,随后露出了哭笑不得的表情:“九少主方才用凤尾鞭抽我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算了算了!”战九歌一副很大度的样子摆了摆手,从自己的灵戒中摸出一块闪烁着白色光芒的晶石来丢给他。
那男子稳稳地接住。
“你少主我今日心情好,这个便当作你的头筹。”
这晶石显然不是什么凡物,对于身在将军府中修行的这些鸟儿们来说,更是可以助修为更进一层的宝物。
男子欢喜地对战九歌道了一声谢,随即尖鸣一声,向天际一跃,瞬时身影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余一只白文鸟在天际盘旋片刻后离去。
战九歌眯着眼睛叉着腰,仰望着碧朗的天际,喃喃着道:“日子无聊得紧,我还是去找应龙大神算一卦去。”
从那日燕坤泽离开之后,战九歌的伤势就好得差不多了,这么多天窝在将军府里没有进宫去述职,只是因为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位君王了。
她如今的身份可是一个将军,一个男人。
回想起用这样的身份跟大燕的天子、当今的圣上那般亲密接触过,别说祖父会用那种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她,就是她自己想起来都想捂着脸找个没人的地方静静。
在将军府中的后院之中有一个院子,不建屋不设瓦,只挖出一片水塘来,水塘中供奉着一条玉雕而成的龙。
龙形体态矫健,龙爪雄劲,龙身隐隐有光泽闪烁,大有一飞冲天的架势。
在水塘边上放置着一案供桌,供桌上还摆着一个香鼎。
战九歌掀起袍子跪在桌前,拿起桌上的香烛点着后,就安插在了香鼎之中。
战九歌是延续了凤凰一脉中最纯的一脉,而凤凰则是应龙所生的后裔。
虽然从来都没有真正地见过应龙大神,但是祖父总说应龙大神在无形之中护佑着凤凰一脉,战九歌自然把应龙大神当做了无所不能的神灵。
香烛点燃之后,冒出了屡屡青烟,一股特殊的香味就在鼻尖下萦绕。
战九歌虔诚地将双手合什,心中无念无想的时候,就看到焚香后的烟缕缕在空中升起,最后三炷香竟都融合了起来,在半空中行成了一团圆形的雾。
隐隐看着有点像太极阵。
战九歌看着疑惑,不知这图形究竟有什么含义。
思索间,她支棱着的耳朵就听到了翎羽隔着好几堵院墙在喊:“公子!公子!公——子!”
要不是不能在崇敬的神灵前做出任何不敬的举动来,战九歌还真的想直接把这小丫头拎在手里敲打一顿。
深吸一口气,战九歌做完最后的膜拜动作,神情淡漠着刚走出这院子门口,就对着远远冲她跑来的翎羽吼道:“你这个小妮子、要是再敢在我拜祭应龙大神的时候如此没规没矩地大喊大叫,我就将你身上的翎毛全部都拔下来!”
翎羽被她严肃的神色和脱口而出的话语惊得急刹脚步,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屁股。
至于为什么要捂屁股?
是因为鸟族修行积累到一定阶段,会在尾巴上长出最为亮丽艳泽又好看的翎毛来,这几根翎毛也正是鸟类全身灵气和道行的所在。
战九歌瞧她那副害怕的样子,估摸着她大约是得到教训了,就稍稍缓和了脸色,问她:“你这么急着找我,敢说没要紧事的话……信不信我把你原形的毛都给你薅秃了?”
翎羽怂巴巴地一咬下唇,跟着战九歌的步伐往前院走去。
小步伐迈得溜快,嘴皮子还不忘跟着解释:“是七王爷府里来人了,说是要见公子一面。”
“七王爷?”战九歌脑海中闪过一个人影,薄唇勾起,来了兴致。
“我知道是谁了。”
她迈着轻快的步伐到了前院的大堂里,果不其然里面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大概是将军府家规甚严,无人敢接这小话痨的话,所以这人正憋得难受,坐立不安。
“真是稀客!今儿吹的什么风,竟把小世子吹到将军府来了。”
战九歌入了门,长孙遥便站起来对着她作揖,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战将军。
都遣散了下人,战九歌脸上的笑意渐渐隐去,看得长孙遥心中忐忑。
她在长孙遥的对面椅子上悠悠落座,给自己倒了一杯清茶,端起来用茶杯盖滤着茶叶。
最后用饶有趣味的眼神瞅着他,缓缓开口道:“小世子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你今天来可不是来找我叙谈家话的吧?”
谁料长孙遥话也未先说一句,撩开了前袍便跪了下来,对着战九歌抱拳:“还请战将军救我七王府上下的性命!”
战九歌被他这郑重的阵仗给着实吓了一跳,稍微愣神间,就听到大堂外传来了一声呵斥。
“你个小崽子!竟然趁着我不在的时候摆这么大的谱!皇家子弟的跪拜是你承受得起的吗?!”
战九歌扭头看向大堂门口,迎面飞来一只烟斗,生生在她脑门上敲击了一下。
“啊!”
恁大的人,竟然被烟斗打得脑壳痛到摔跤!
她都听到长孙遥这家伙在偷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