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家究竟有着什么样的来历?
燕坤泽思虑了许久,也未能从过去的种种以及先皇的口中听到过任何有关于战家的过往。
他只隐约记得战家是开国的大将,从那时起便赋予了战家无上的荣耀。
从先皇开始,便有了战老将军为大燕出生入死的事迹。
而如今战老将军仍旧健在,战家却传给了下一代。
事实证明,就算是战老将军不入朝政不入沙场,将军府也仍旧是令那些为祸大燕之人的眼中钉。
是高不可攀、不可撼动的存在。
然而就是这样的存在,让先皇头疼不已,临终前都要让他遏制将军府的势力发展。
可若说势力,将军府中自成一派,端的是心高气昂,极少与朝中任何一派大臣往来。
可是若说战家谁也不交结,那燕坤泽是丝毫不信的。
因为与战家有过多往来的,是皇家的几位王爷,燕坤泽至今没有看出战老将军与这些王爷能有什么交情。
非要说有密谋,又能密谋些什么事呢?
燕坤泽百思不得其解,他坐在桌前,趁着羸弱的烛光手中捧着一本大燕史册典籍,却是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
今夜的雨下得未免太大了些,连他坐在里屋都听得一清二楚。
燕坤泽唤了几声来人啊,却不见有宫人回应,心中甚是奇怪,总觉得今晚有非同寻常的事将要发生。
无奈之下,他自己站起来走到了窗前,打算将大开的门窗闭合,却不料在他的手刚触碰到窗台边沿的时候,一个黑影出现在窗外!
就算是威压天下的圣上在受到这般突然的惊吓之后,也显露出了惊慌的神色。
还十分有涵养地在心里头骂了一句脏话。
下一刻,在黑暗中闪着白光的刀刃迎面劈来,说时迟那时快、一只手从后面抓住了燕坤泽的后衣领,生生将他往后拉了几步。
燕坤泽被人轻轻松松地丢到了身后,再看丢自己的那人,身影虽纤弱了些,但是动作却要干脆利索的多。
一抬脚,就把那个想要从窗户中一跃而入的人给踹出了老远。
发出砰的一声响,听着就怪疼的。
燕坤泽这下总算是瞧见了救了他的人正脸,一声战爱卿还没喊出口,就被战九歌给捂住了嘴。
近距离下,战九歌小声地用气音说道:“有刺客,皇上莫张扬!”
燕坤泽冲着她眨了眨眼,又指了指她捂着自己嘴巴的手,战九歌这才反应过来,道了一声对不住,然后就收回了自己的手。
两人站在内殿中,躲在柱子后面,也不知下一次偷袭是什么时候,都不敢轻举妄动。
殿内烛火摇曳,燕坤泽平复下心境,又坐回了桌前,懒散地打开了书卷,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每次朕遇着危难,战爱卿总是第一个出现,护朕周全。”
战九歌不敢像他那般松懈,见他不离书桌,自然也就在书桌周围巡守,回复道:“守护皇上与大燕,是臣的职责所在。”
燕坤泽听罢,执书的手微微一顿。
看看这冷清的宣和殿,除了他们两个便什么人都没有了。
想来不是被威逼利诱离开,便是被人用计谋调走。
难道这些宫人侍卫就没想过守卫大燕、守卫皇帝吗?他们做不到罢了,真正如战家一般满腔赤血的人整个燕城都再找不出第二个来。
便是这种忠心耿耿的人,为何历任君王都引以为忌惮的势力呢?
燕坤泽想不通。
皇上在想些什么,战九歌是不知道,她瞧着燕坤泽只觉得可怜。
贵妃都给他戴上绿色的帝王桂冠了,还有什么事是比这更可怜更惨的吗?
如果她嘴角的笑意能够消失不见的话,或许她这富有同情心的想法还可能更让人入戏一点。
殿内吹过阵阵的阴风,让两个人不由得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所有的窗户和门分明都已经紧紧关闭,却不知道这风是从哪里来的。
这风来的诡异。
战九歌心中一惊,猛地抬起头,只见燕坤泽正对的房梁上挂着一条招魂幡!
她抓住了燕坤泽的手臂,将他拉离了书桌。
战九歌这么骇人的表情,燕坤泽还是头一次见。他顺着她的目光向上看去,只见招魂幡的几条须须如同张牙舞爪的魔怪,仿佛真能将人的魂魄勾了去。
战九歌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看,连忙用手挡住了他的眼睛。
“皇上别看,这招魂幡有古怪!”
“招魂幡?”燕坤泽心中骇然,“你说这是招魂幡?”
“是。”战九歌凝视着那高高悬在顶部的白色招魂幡,心情仿佛坠入深渊的沉石,一点一点,不断下落。
“这招魂幡戾气太重了,恐怕是以数万人的血和死魂历炼而成……”
燕坤泽听罢,唇色有些发白,抿紧了唇线,深吸一口气道:“你是说,大燕有数万人……”
“不,皇上!”
战九歌恐他多想,握住了他的手安慰他:“死去的人有大燕之人,也有列国之人。”
“列国?”燕坤泽多么聪明的人,一点就通。
他恍然大悟:“你是说,这些人都是死于边陲之战的将士是吗?”
战九歌神色复杂地点了点头。
对于鬼怪一说,燕坤泽本是不信的,但是看见战九歌如此避讳,神情中隐隐还透着几分难过,也就没再说些什么话泼她冷水罢了。
战九歌确实难过不已,生灵的诞生和灭亡每天都在眼前上演,她却无力改变生命的流逝。
天地间自然有一套法则,有生灵的消逝就会有新生灵的诞生,她不该拘泥于此。
只是这些被炼成招魂幡的灵魂太过可怜,若是就这么除去,恐怕是无法再投胎转世的。
燕坤泽不知她内心挣扎,问她:“这招魂幡如何挂在上面的?为何朕丝毫没有察觉?”
他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战九歌。
招魂幡不可能无缘无故出现在此,也不会悬挂至今一点作用都不会发挥。
看来不能再犹豫了,还是尽早毁掉这不详之物才好。
战九歌对燕坤泽道:“此物不详,臣还是去把它烧了,免得引来祸患,皇上且靠后站站。”
燕坤泽嗯了一声。
战九歌:“……皇上,臣让您往后站站。”
燕坤泽无辜:“朕这不是后退了两步吗?”
“那您倒是放开臣的手啊!”
紧握的两只手被举起来,燕坤泽这才发现自己还紧紧地攥着人家的手,遂讪讪地松开了自己的手。
等战九歌往前走了两步,他忍不住将手凑过鼻尖一嗅,有股冷香漫过,似有似无。
这味道着实好闻,一如他那双薄唇……
如今大燕的帝王,正如一个痴汉一般,举着自己的手,背着自己的爱将不停地嗅嗅嗅。
若是他有尾巴的话,一定跟大尾巴狼似的摇得很欢快。
那招魂幡不知为何,摇摆的弧度越来越低,等到战九歌走到它正下方的时候已然静止不动了。
战九歌心道这可是绝妙的好机会,从掌心拢出一团凤火来,径直抛向高空。
凤火可是这世间扑不灭的火焰,招魂幡一旦沾惹上了这火焰,就会无止尽地燃烧,任谁也熄不灭。
可就在招魂幡被凤火点着的那一瞬间,宣和殿的殿内忽然响起破窗而入的声音。
战九歌与燕坤泽不得不警戒了起来。
从窗口进入的是几个黑影,他们的动作并没有像方才那个偷袭燕坤泽的刺客一样诡秘利索,而是一步一步带着沉重的节奏缓缓向他们逼近。
紧张的氛围让两个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战九歌决定先发制人,凤尾鞭顷刻间便握在手中,长鞭凌厉一甩,直卷黑影脖颈!
若是往常这般打斗,正常人的脖子早就被她给拧下来了。
可战九歌使尽力气都拉不动凤尾鞭,仿佛对面站着的不是人而是一个石头一般。
等等、不是人?!
战九歌眼中闪过赤红的火焰,发现来人居然是一批死士!
燕坤泽还在她身旁有闲情调侃她:“战爱卿,你在府中休息了几日,不太行了啊~”
只要是个男人被说不行都会生气,战九歌也没往深处想,只当他嫌自己战斗力低,没好气地回道:“若是皇上当日不平白无故地赏臣那五十鞭子,现在这些死士早已被臣拿下了!”
情势危急,这些死士原本行动十分缓慢,但是当他们听到战九歌的声音时,竟都往她而来!
战九歌见情况不对,便把燕坤泽推出了老远。
燕坤泽一下便抓住了她话语中的重点,看着招魂幡怔神片刻,又把目光移向了那些死士。
他们的身躯比常人都要高大、壮实,但是那双眼睛隐约可见翻着眼白,一看就不是一个活人的眼睛。
他的心一下就被紧紧地揪住了——那些面孔他记得,在边陲之战前他曾亲自将这些人送出了燕城。
他们都是死在那场战争中的将士!
战九歌只在将军府中收藏的古老典籍中见过死士的存在,也知道死士是如何炼化的。
但是如何要解决这些死士,她还真没有看到过。
无意中抬头的一瞥,战九歌瞧见悬挂在顶部的招魂幡虽然沾染了凤火,却一点都没有被燃烧。
心中大骇。
今天不会是要凉在这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