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第一场雪的时候，吴家倒是其乐融融
吴明义坐在高堂之上，身边坐着高傲的江氏。江氏一身鸡心领的紫色云锦袄子，发间斜斜插着两只金玉珠花。略施粉黛的脸上，丝毫看不出来年龄。
倒是下坐的金姨娘，面色看起来有些憔悴。眼下是隐隐的乌青，连粉黛都遮掩不住。
吴怀珠紧紧靠在江氏身边，粉色的袄子看起来娇憨可人。一颦一动间都是笑意，更显得人活泼。
另一边紧贴在吴明义的事吴怀瑾，作为吴明义的第一个儿子，长得神似自己。除了不是长子以外，吴明义对这个儿子甚是满意。
吴怀瑾身边是金姨娘，再后面是吴怀珍。此番下来，整个桌子已经围满了。
“老爷，大小姐来了。”
有小丫鬟上前一步，看似压低声音，实际上却是用整个屋子的人都能听见的声音说了一句。
桌上的欢声笑语顿时停了下来，江氏语气微凉的说了一句，开口道：“今天是翻了年的第一顿饭，看来大小姐是不愿意与我们一道吃。”
“大姐姐这是什么意思，若是不想一道吃，便直说好了。”吴怀珠仗着自己年纪小，嘟着嘴道：“只是父亲公务繁忙，好不容易一道吃个饭，怎的不说一声呢。”
吴明义本来还没有想什么，这两句话听下来，顿时便面色阴沉。桌上的菜实际上还未动一筷子，可吴怀芳好大的胆子，还敢让所有的长辈等着自己。
“拜见父亲，拜见母亲。”吴怀芳进了屋，微微低着头，小步靠近桌前，低声道：“怀芳来迟了，还请父亲恕罪。”
吴明义一言不发，只举着手中的茶杯。
桌上已经没有位子了，吴怀芳有些不知所措。暗暗看了一眼身边的小丫鬟，低头站在一边。
小丫鬟会意，立刻去搬来一把绣墩。低矮的绣墩，与高大的太师椅放在一起，不由是让人想到了格格不入这个词。
“大姐姐这是做什么？”吴怀珍眨着大眼睛，见吴怀芳已经坐下了，才悠悠起身道：“大姐姐做这里吧，坐在绣墩上想什么样子。”
吴明义冷嗯一声，阴冷的目光落在吴怀芳身上，开口道：“站起来，为父让你坐了吗？”
吴怀珠歪在江氏一边，眼里都是笑意，面上是强做的担心，娇滴滴道：“大姐姐，你可是忘了今日要一起用膳。父亲等你许久了，你快给父亲认错。”
这话听着是替吴怀芳说话，可内里却像是火上浇油一般。原本吴明义只有一点怒气，此刻却被小女子架了上去。
“大姐姐你做什么去了？”吴怀珍避开身边的女子，浅浅的坐在原本的位子上，语气带着关切，试探道：“可是忘了换衣裙，怎的穿这般素旧？”
吴怀珍看不惯吴怀芳，明明贱命一条，凭什么还占着吴府大小姐的名头。明明就是个贱胚子，还是个嫡出。要不是那该死的王氏，眼下自己就是嫡出。凭姨娘的本事，那还有江氏什么事。吴怀珠那贱丫头，还不知道在那个臭水沟里。
吴怀芳却是穿的有些素净，不同于吴怀珠的娇憨，也不同于吴怀珍的艳丽。
“你这丫头，要是缺什么，便来找姨娘。”金姨娘一脸温和看着吴怀芳，笑吟吟道：“你自小没了娘，姨娘可是看着你长大的。”
所以幼时，该是吴怀芳的东西，最后都到了无坏账的屋。
这话听起来，便是一个小肚鸡肠的当家主母。江氏一个继室，容不得原配生的孩子。金姨娘笑的越发开心，虽然不能扳倒江氏，上点眼药还是还是可以的。
“这话说的，我……”
“好了。”吴明义手里的杯子狠狠搁下，厉声道：“滚出去。，以后家里吃饭，不要上桌了。
吴怀芳一言不发，带着小丫鬟转身离开。
“越来越没有规矩了，老爷我给你说……”
身后还有声音传来，吴怀芳像是没有听见一般，脊背挺的端正，转身便出了正屋。
“下雪了。”
雪花飘飘洒洒，落在吴怀芳的手上，瞬间便消失不见了。女子仰头看着雪花，不知在想些什么。
小丫鬟犹豫了几息，开口道：“小姐，若是您没事，那我便先回去了。”
这小丫鬟是家生子，老子娘在膳房做事，爹在马房喂马。如今这家中团圆的过年时间，也不怪小丫鬟想回家。
“我没事。”吴怀芳露出一个笑脸，唇边竟有一个梨涡。不笑的时候看着木讷，一笑顿时灵气逼人，开口道：“明早不用来伺候我洗漱，赶在早膳以前回来就好。”
小丫鬟点点头，蹦蹦跳跳离开了。
清冷的雪花里，吴怀芳站在院子里，有些不知该去哪里。
今天是全家团圆的日子，吴怀芳去给亲娘上了香，陪着王氏说了几句话。其实现在出来也好，里面的人吴怀芳一个都不想见。
外头到处都是欢声笑语，隔着院墙，都能听到小孩的笑声。吴怀珍爬上一棵树，远远看着外头的灯火。
城外的林子里，一高一矮两个男人。搬累了尸体，便靠在一边歇着。高个的男子自怀中掏出一壶酒，仰头便是一大口。喝完将手中的酒壶递出去，开口道：“喝点吧，这鬼天气，这是太受罪了。”
“活着就是受罪。”矮个子男子灌下一口酒，粗鲁的摸了摸嘴，回道：“你要是不想受罪，就像这些一样。”
嘴里说着，抬脚踢了踢一边的布袋。布袋里的尸体滚了出来，果真是墨林渊想的那样。
之前在逍遥寨的山上，那十多具无头尸体。墨林渊便是在那里知道了林清浅，并且将人带了回来。
此刻又看到了无头尸体，若想知晓因果，只怕还得抓住这二人问个究竟。
“吱吱吱。”
白毛狐狸爪里的肉条吃完了，被捏着颈子便不愿意了。四肢在空中胡乱的刨着，嘴里吱哇吱哇的乱叫。
墨林渊来不及反应，那一高一矮两人已经听见了。迅速起身拿过一边的剑，扬声道：“谁在哪里，出来！”
两人一边叫嚷着，一边挥着刀剑逼近。墨林渊犹豫几息，将手中的白毛狐狸丢了出去。
白毛狐狸像一阵风，自两人眼前跑开。白色的皮毛与白雪应在一起，一个慌神便找不到了。
“原来是只狐狸。”高个子男子放下手中的剑，低声咒骂一句：“这大半夜的，一个野狐狸也吓死人了。”
矮个子男子还是有些不放心，不停的转头看，回道：“快点烧完走吧，我总觉得不安全。”
“跟着一群在一起，你还怕什么？”高个子男子嘴上说着，手里却不停，快手快脚的将剩下的家洒在布袋上，小声念叨着：“你们一路走好，下辈子一定要投个好胎。”
矮个子男子从胸口取出火石，几下摩擦，便有火星冒出。掉在洒了酒的布袋上，顿时燃起了大火。
火势不算大，却与应红了半个林子。几个大布袋，烧了不过一刻钟，便渐渐熄灭了。
一高一矮两个人影，看着最后一丝火光熄灭，飞身上了马。马鞭狠狠的抽下，马儿吃痛，瞬间便窜出去老远。
墨林渊发出一声暗号，通体雪白的马儿便闻声出来。一人一马辩着脚下的痕迹，暗暗追在后面。
不多时到了一个分叉路口，两遍竟然都是痕迹。墨林渊犹豫了几息，便甩着马鞭选了一个方向。
雪越来越大，不多时便漫山遍野都成了白色。脚下的路也盖上了厚厚的雪，没多久便完全看不见了。
墨林渊无法，只好转身回来秦王府。
次日清晨，林清浅推开屋门，入目便是满眼的大雪。
“瑞雪兆丰年，看来今年会有个好收成呀。”
小琴一身新衣服，端着一盆热水过来。小心翼翼的走到林清浅的门边，笑道：“小姐从哪里听到的这些话，怪有趣的。”
“你这傻丫头，还知道什么是有趣呀。”林清浅故意逗弄小琴，开口道：“你怕是被这雪摔了个屁墩儿，心里正不高兴呢。”
小琴撇撇嘴，委屈道：“这雪滑溜溜的，方才我已经烧好水了，就是被滑到了生生给倒了。”
“所以说你傻呀。”
“小姐你又笑话我。”
两人刚洗漱完，外头便有人人敲门。农家人都是大嗓门，远远便能听见声音。
“林姑娘，快出来看看。”
林清浅和小琴对视一眼，立刻出来屋子。
隔着大门，林清浅便听见了外头的议论纷纷。门外应该是站了许多人，光是听声音，便能听得出来。
“小琴，打开门。”
不知道外头是什么情况，林清浅深吸一口气，吩咐小琴开门。
“林姑娘小心些。”牛二家的媳妇是个好心的，高声提醒了一句道：“开始时候避开。”
小琴闻言更加小心，轻轻的推开门，却没有什么动静。
门口的积雪有一脚深，打开门便是一个印子。看到外面的情况，林清浅才明白牛二家的媳妇说的话。
靠着木门坐着的两个人影，一大一小浑身上下都盖着雪。
“林姑娘，你家门口有两个人，已经冻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