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下了大雪,放眼看过去,整个村子都是白色的。林清浅家门口一大一小两个人影,也不知道在门前坐了多久。身上盖了厚厚的雪,脸色已经冻的青紫。看这样子,已经是进气多出气少了。
“林姑娘,我这房子租给你,可不是让你杀人的。”
自外面挤进来一个肥胖的夫人,脸上的横肉把眼睛挤成了绿豆大小,贴在大饼脸上,瞧着便让人止不住想笑。
“你这话说的,什么叫杀人?”牛二家的媳妇上前一步,帮着小琴将两个冻僵的人搬进去。见着妇人这般说,不满的回道:“这两人瞧着分明是路过这里的人,也不知是家里手里什么灾祸,竟然在这大雪天出来。”
绿豆眼的妇人手插着腰,鼻孔朝天道:“我可不管这些,房子是租给你的,我这房子里若是死了人,那可不成。”
“那你将租金还给我,我去租别家的房子。”林清浅素手探出,小心的照顾着冻僵的二人。语气不见一丝着急,头也不回的对着身后的夫人道:“江二嫂子,三个月的租金是十两银子是吧?”
围观的人不少,本来只是远远的站着议论。还是牛二家的媳妇见着小琴势单力薄,两个冻僵的人没法挪动这才上前帮一把手。有人随着牛二家媳妇,也隐隐上前了几步。
“哎呦,这江家嫂子真是狮子大开口,十两银子也要得出。”
一边的村民顿时瞠目结舌,有些忿忿不平的议论着。十两银子,够乡下人半年的嚼用的。这江家不声不响便挣了十两银子,谁见了不眼红。
“你要是有大房子,林姑娘这十两银子可不是就给你了。”有人调笑了一句,笑嘻嘻刺道:“你没听见林姑娘说的,准备换房子呢。”
江家嫂子一张脸又青又红,绿豆眼睛闪着怒意。本来是想趁机再要些钱,这林清浅一看便不是个缺钱的主子。可没想到林清浅这一句话出来,四里八乡的人都知道自家赚了钱。
这以后借钱的,要债是,可不得踏平了自家的门槛。还要那手脚不干净的,肯定躲在暗处瞅着机会,来自家做些偷鸡摸狗的勾当。这样想着,顿时不敢多言,看了一眼旁人火烧屁股一般的离开。
牛二家的媳妇帮着小琴一起,将两个冻僵的人搬进家中。林清浅查看了一番,发现两人身体十分虚弱。脸上都是脏污,也看不见样貌。
“牛二嫂子,你能否帮我哥忙。”林清浅已经有了主意,转身对着牛二家的媳妇开口道:“我也不知道这两人是谁,可倒在我家门口,我也不能就这样看着他们死了。”
牛二家的媳妇也是个心软的,见状立刻回道:“看林姑娘说的,哪有有什么帮不帮忙的。你是个好心的我知道,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
“那便麻烦嫂子帮我烧一锅水。”林清浅挽起袖子,干劲十足道:“等会这两个人醒了,要洗个热水澡。还得麻烦嫂子煮一锅粥,越烂越好。”
牛二家的媳妇领了活,转身便去了膳房。这里是农家的房子,物件摆放在哪里,牛二家的媳妇自然是十分熟悉的。
“小姐,那我做什么?”小琴有些诧异,见林清浅挽袖子,便上前帮忙道:“这两人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的,咱们要不要报官?”
林清浅搬过一只木盆,边走边开口道:“报不报官的,也得先把人救下来再说。眼下这半死不活的样子,你报官能做什么。”
这倒也是,小琴点点头。跟着林清浅出去,又好奇的开口道;“既然要救人,就要让他们暖和起来呀。小姐你装雪干什么?”
“外面冻久了的人,猛地见到太热的东西,身体一时不能适应,回生出来冻疮的。”林清浅一边装雪,一边解释道:“需得将用着雪擦在那两个人的身体上,慢慢产生热量。”
小琴似懂非懂,信心中却对自家小姐的话十分相信。加快的手上的动作,不多时一个木盆便装满了。
两人合力将木盆抬进屋,满满搓在两人身上。白雪产生了不少热量,也带走了两人脸上的脏污。林清浅这才认了出来,眼前这两个人,分明就是虎子和虎子娘。
墨林渊大雪夜,便骑马回来秦王府。昨夜遇上的那两人,借着大雪掩盖来了踪迹。虽然墨林渊有心抓一个问问情况,可再也找不到人了。
虽然这般,墨林渊还是从两人的对话里,听出了一丝线索。
那两人说劳力,这意思定然是有不少人。看样子不像是第一次抛尸,就地焚烧,事后一点踪迹都寻不见。而且就两人烧完尸体之后,兵分两路离开的样子,一点不像是平常人所为。
“王爷?”
门外有人敲门,娇滴滴的声音,一点没有引起墨林渊的在意。墨林渊端坐在案前,桌上摆着一堆户籍记录。
就像是林清浅说的一样,若是有许多人,那不可能一点消息都没有。况且这事不是第一次发生的话,那这般多的人消失,户籍记录不会一点没有。
“王爷,您在里面吗。绿袖伺候您洗漱。”
绿袖俏脸带着浅浅的粉色。发间一只蝴蝶戏花的白玉簪子,耳上挂着两串粉色小珍珠。盈盈一握的细弱腰肢,活似夏日湖中的嫩荷。衬着冬日的雪,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昨日墨林渊回来已经不早了,绿袖有心过来,却又转念一想,不能失了女子的矜持。忍着半夜没睡,次日天一亮,忍着打扮一番,便来了墨林渊的门口。
不管王爷猎到了什么,作为定情信物,绿袖都是愿意的。只要王爷一句话,做什么绿袖都愿意。
“咯吱。”
木门咯吱一声被推开,绿袖深吸了一口气,悄声进了屋里。墨林渊就坐在案前,头也不抬的样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绿袖隐忍着脸上的笑意,羞涩的垂着头,开口道:“王爷,绿袖伺候您洗漱吧。”
墨林渊没有说话,起身洗漱了一番,脸色是一贯的冷淡。脑中一直在想昨晚发生的事,根本没有关注身边的人。
“王爷喝茶。”
见墨林渊洗漱完毕,绿袖也不急着收拾水盆。抬手倒了一盏茶,含羞带怯的捧着茶,像是少女的心事一般,娇羞道:“王爷您昨日说的…。。”
昨日明明已经说透了情谊,怎的今日却是一言不发。绿袖有心说一句,却不知该怎么对墨林渊的脸。
墨林渊抬起头,对上绿袖扭扭捏捏的视线,开口道:“何事?”
赤炎进屋时,便看到这样一副场景。墨林渊靠在一边的桌上,小丫鬟想一只含苞欲放的花儿,正羞涩的垂着脸。
“王爷大清早的,火气这般旺盛?”
赤炎笑着进屋,脸上带着一贯的和煦。注意到眼前的姑娘是昨日那丫头,顿时眸中闪过一丝冷意。
绿袖臊红了脸,微微推开一步。眼睛带着小钩子,自认妩媚的瞧了一眼墨林渊,摇着腰肢转身离开。路过赤炎时,自顾自仰着头,满脸的骄傲自得之色。
“这便是青翎为你新选来的丫鬟?”赤炎目光随着绿袖飘远,语气微凉道:“真是越来越厉害了。”
墨林渊不知发生了什么,心中的焦点却一丝不在小丫鬟身上。起身站在窗边,开口道:“这过年团聚的日子,怎的不在你家待着?”
赤炎是胡通判的次子,自小便在家中不受宠。长兄是个纨绔子弟,斗鸡走马妓院赌馆,总有一个地方能找到。幼弟倒是个勤奋的,可十岁那年落了水,便再也没有醒来。
即使这般,胡通判还是不甚喜欢次子,直到亲王墨林渊来了秦州。赤炎便投在墨林渊门下,凭着七窍玲珑的心思,才生了秦王的门客智囊袋。
“在家作什么?看我爹教训我兄长,还是看我兄长鸡飞狗跳的反驳?”赤炎想起家中只事,不由冷笑一声。回头对着墨林渊,又是一脸的温和道:“你昨日去了哪里,我来寻找你,方才那丫头说你不在。还说你晚上有事要忙,吓的我不敢来找你了。”
墨林渊倒是不知道还有这事,对此也不甚关心。只是说起昨日,有些话还真是要对赤炎说两句。
吴家村,林清浅已经为胡子和胡子娘擦洗了脸,吩咐小琴准备了两套后衣裳,放在暖炉便热着。
虎子先醒了过来,见着林清浅便哭。不只是在哭昨夜的惊慌,还是终于见到了认识的人。
林清浅将小孩子抱进怀里,轻轻的拍在虎子的背上,轻声安慰道:“没事了,不怕不怕,没事了。”
温暖和恐惧一齐浮现,虎子哇哇大哭着,豆大的泪水没多久便打湿了林清浅的前襟,边哭边开口道:“仙女姐姐,我是不是死了?”
“傻孩子。”林清浅闻言笑了出来,摸过一边的小手炉递给虎子,调笑道:“你好好的呢。”
虎子渐渐停下了哭声,先刨了一碗粥,灌饱了肚子,才抽抽搭搭的说起话来。
原来自那日虎子娘与林清浅分开,回家之后便隐晦的提了分家之事。不料胡子爹却是一言不发,像是没有听见一般。气不过的虎子娘声音微大了些,便被妯娌听见,直接告到了婆婆那里。
“后来,我与娘被奶奶赶了出来,爹也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