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恭喜罗姑娘喜提钱袋一枚
棋令三千2019-05-28 20:194,639

  密室光暗,刚从里面出来的时候眼睛难以适应耀眼的的日光,罗伊用手背捂着眼睛缓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把手放下来。

  刘良云倒是丝毫未受影响,看见她的动作还不忘上前关心两句,被罗伊客客气气地躲开了。

  她动作礼貌而生分,刘良云自然察觉到了,只不过并不在意,若无其事地收回手后便朝柳姻点头道别,中途还记得回头提醒:“到时我派人来接你。”

  罗伊顿了顿,低声再道了句谢。

  柳姻对这些事都不太上心的样子,见他们二人出来也不追问他们在密室里谈了些什么,对刘良云临走前说的那句话也不好奇,只自顾自的提醒:“我跟赫连容说三日后送你离开北戎,你有什么要做的,最好趁这几日尽快。”

  停了两秒,又推了杯水到她跟前:“他之前跟我说你不爱喝茶,嫌苦,若是有一天真的需要麻烦我照顾你……”

  罗伊倏地抬起头来,看见柳姻面无表情的接着道:“拜托我在这些小事上多费点心。”

  “……”

  罗伊一时不知道自己究竟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来才算合适,心里纠结了半晌,只得和柳姻一样保持了面无表情。

  其实许恒之前待她远没有这样仔细。

  罗伊是不爱喝茶,但那也是由于从前没什么机会接触茶叶,所以喝不惯茶的味道而已。许恒当然知道,但他本身爱喝茶,自己又懒得折腾,所以大多数时候,罗伊都是跟着他一起喝茶的。更何况罗伊这个人,小时候过得尽是苦日子,在吃喝上面哪儿能像他这般挑剔?

  所以罗伊就不懂了,他故意给柳姻留这么一句话是为什么呢?难道就是单纯为了表示一下他很关心自己?

  而且从得知许恒出事至今,除了最开始收到柳姻那个香囊的时候心脏猛地往下坠了一下,其他时候她都再没有过什么过激的反应,甚至极其坦然的就接受了这个现实——直到方才听到柳姻这句话。

  但也仅仅一瞬而已,心脏突然下沉,却又被求生的本能迅速捞了回来。所以她抿着唇沉默了好一会儿,再开口时唇角微微上扬:“谢谢。”

  柳姻求赫连容把罗伊从将军府带出来用的是“趁廉医席不在,把妹妹先送回大凉”的借口,又恰巧因为廉医席此番外出有要务在身,短时间内回不来,所以送罗伊离开的事情便不再那么紧急,刚好可以给她们姐妹几日相处的时间。

  罗伊点头表示记住了,然后又见柳姻一脸严肃的再次提醒:“所以不论你和刘良云究竟在谋划什么事,进展又如何,三日一到,你必须离开。”

  “知道了。”

  刑部大牢本就不算难进,更何况有刘良云这个北戎重臣在,罗伊扮作侍女跟在刘良云身后,看他从怀里掏了块儿令牌出来——令牌是时辰早些时他亲自去郑钧府上要来的,说是自己有个重要案件的犯人被关在刑部大牢里,想亲自去审一审他。

  郑钧脸上伤还未好,见不得人,近几日连朝都借病不上了,眼下自然也不愿意亲自陪刘良云跑这一趟,于是直接把令牌交给了他,说他有什么要审的犯人自己去提就是。

  刘良云接过令牌,规规矩矩地说了句谢,并表示自己会尽快归还,然后被郑钧抬手推了一下肩膀:“刘大人和我客气什么。”

  因而眼下刘良云拿着这块儿令牌,一路大摇大摆的走到了牢房深处。

  位置越偏里面关的人越是罪大恶极,对刘良云这种朝廷重臣的厌恶也愈深,刘良云这一路走来不知被两侧的犯人们骂了多少难听的话,却只权当耳聋,目不斜视的走过这一段路,然后在最尽头的一间牢房前停了下来。

  这间牢房里关的倒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人,相反,里面的人看起来唯唯诺诺的,整个人都缩在墙角,听见有脚步声传来还止不住的抖了抖,然后瑟缩着身子往角落里更加努力的挤了挤。

  刘良云回身对一直跟着两人的狱卒露了个歉意的笑:“麻烦了,我有几句话,想单独问一问他。”

  “这……”狱卒也偏头看了缩在角落里的男人一眼,为难道:“恐怕于规矩不符……”

  话未说完,刘良云就冲罗伊使了个眼色,罗伊了然,从怀里掏出一袋银子来交到那狱卒的手上,脸上同时扬起一抹笑:“这位小哥,我们家大人只不过是有两句话要问而已,因为涉及机密,实在是不宜有外人在场,您就通融通融……”

  她第一次干这样的事,却仿佛天赋极高似的做的得心应手,说话间甚至还不忘对那狱卒飞了个满是无辜的眼神:“我保证,这件事不会传到第四个人的耳朵里,这人我们也会好好看管,绝对不会出岔子的。”

  “既然如此……”手心感受到那一袋沉甸甸的重量时领路的狱卒就有些犹豫,再对上罗伊人畜无害的眼神,当下三魂去了七魄,只能一个劲儿地点头应是:“那你们尽快,我就在外面等着,有事您叫我一声就成。”

  “那便多谢了。”罗伊脸上笑意不减的回道。

  待得那狱卒也退了下去,刘良云又对着罗伊一挥手,道:“你也不必留在这里,去那边守着就行。”

  刘良云手指指向正前方。

  两人现在所在的牢房确实是这一条路最尽头的一间,但这条路却没有到尽头,顺着前面不远处的路口右拐,则是一间单独的牢房。

  许恒就被关在那里。

  刘良云这话表面上是说让她守着那个路口,实际上却是在告诉她,他就守在这里,外面一旦有什么动静他都会迅速通知她,所以有什么想和许恒说的话,尽管放心大胆的说。

  罗伊抬头看了刘良云一眼,这次倒是不掺任何其他情感的道了声谢。

  许恒想是受过刑,身上的囚衣都破破烂烂的,有些地方甚至还能看出凝固的血迹,长发也凌乱的散在脸颊,整个人看起来几乎脱了一层皮。

  罗伊过去时他还躺在地上没有醒过来,罗伊扶着栅栏喊了好几声他的名字才见他依稀有醒过来的迹象,于是拍着栏杆更加用力的喊了两声:“许恒!”

  “嗯……”

  许恒好像终于被她这几声唤的稍微清醒了一点,从喉咙里溢出一声细碎的呻吟,然后微微睁眼往她这个方向看了一眼,待看清来人究竟是谁之后,扯着嘴角露了个笑出来:“你来啦……”

  他一只手撑着地面,同时曲起一条腿,等到上半身完全离开地面之后再顺从的抬起另一条腿。明明是很简单的一串动作,却被他做的异常艰难,罗伊心里一跳,等许恒一瘸一拐的挪到她跟前才瞪大了眼开口:“你的腿怎么了?”

  她声音几乎控制不住的在抖,搁在木栏上的手握的死紧,甚至能看到手背上的青筋。

  “没什么……”许恒安慰她,只不过受伤的双腿目前还难以承受他的身体,于是仅仅是从牢内走到门口这一段路,他的腿已经止不住地在抖,可是又怕吓到罗伊,只好假装无所谓的样子,背靠着牢门慢慢的滑坐下来:“他们怕我跑了,所以打伤了我的腿。”

  “不过没什么要紧的,养两天就好了。”

  他冲着罗伊笑了笑,看她跟傻了似的还站在那里于是又伸手拽了拽她的衣角:“你站着不累吗?”

  “……累。”罗伊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用平稳的音调说出这个字的,察觉到许恒扯她衣角的动作甚至还能对着他笑一笑,然后也听话的坐在地上。

  “刘良云呢?”

  “外面呢,”罗伊从自己身上扒拉出出门前特地带上的药膏,透过栏杆之间的缝隙把许恒的一只胳膊拉出来,细细的挑了些抹到他的伤口处。

  密密麻麻的伤痕,看起来像是被鞭子打的,罗伊眼睛都看的生疼,却坚持着从始至终都没有移开目光:“我这么好的药。”

  她还有心情调笑:“全搭在你身上了。”

  “那有什么,回头还你就是。”

  许恒顺着她的话接下去,嘴唇较之刚才倒是多了几分血色。

  不仅如此,大约是药膏抹在伤口上的清凉刺激了神经,许恒整个人都精神了许多,还笑眯眯地把胳膊从罗伊手中抽了出来,又顺势把手指塞进去,然后轻轻的,在她手心挠了挠。

  掌心痒痒的触感让罗伊本能的往回缩了一下手,动作行进到一半却又生生忍住,任由许恒一边在她掌心漫无目的的乱写乱画,一边压低了声音笑:“断一次腿才知道你之前扭着脚有多疼,也难为你一直忍着不吭声。”

  罗伊哽了一秒,垂头盯着两人交握的手好一会儿才同样压低了声音回答:“脚腕扭伤怎么能跟断腿比,你莫不是疼傻了吧?”

  她明明哪儿都好好的,嗓音听起来却比许恒还要哑上三分,就像干燥的沙漠,仿佛下一秒就会因为承受不住烈日的灼烧而吐出血来。

  许恒不知为何却突然笑出声来,另一只手甚至摸了摸她的头发表示夸赞:“做得好。”

  他说:“幸亏上次在花园里你没有真的摔下去,不然摔断了腿,怕是也要疼傻。”

  “你才傻……”罗伊小声反驳:“值得吗?”

  “……我父亲只有我一个儿子。”

  时间又过去了许久,或许也只是眨眼,总之罗伊始终不愿意抬眼看许恒,对时间的流逝也不太敏感,只能在这样一个昏暗又寂静的环境里把许恒的声音作为唯一的信仰,期冀他开口拯救自己,又祈祷他最好永远不要说话。

  然而这要求有多为难,许恒一时间失笑,却依旧没有收声:“我小时候体弱,上学时总是被学堂里的孩子们欺负。可是小孩子的事情是不能牵扯到大人的,所以我一直瞒着父亲,告诉他我在学堂里过得很开心。然而孩子怎么能骗过大人呢?”

  似乎是一口气说的太多,许恒说到这里时停了两秒,深吸了一口气才接着往下说:“为了让那些人不敢再欺负我,父亲特地寻了位高手在学堂门口演了一出戏——那时候学堂外的百年老树上总是拴着一只十分凶猛的大狗,听说是夫子养的,来来往往的人都很怕它,而我父亲请来的那个人,他用一把匕首轻而易举的割破了那只狗的喉咙。”

  “血流了一地,几乎把树根都染成了红色,而我父亲请来的那个人,就当着所有人的面将那把匕首送给了我。”

  “那之后果然没有人敢再欺负我。他们惧怕我手里的匕首,就像惧怕当时那个手起刀落的男人。”

  许恒的手指依然在罗伊掌心无意义地乱画:“可是后来我把那个匕首弄丢了……其实也算不上弄丢……”

  他紧跟着纠正:“是我父亲把它藏起来了。他说匕首终究是伤人的利器,留在我手里难免不会伤人伤己,所以先由他代为保管。但是武器这种东西啊……”

  只有握在自己手里才能起到防身的作用。

  “我知道。”罗伊应声。谁想话音刚落耳边就响起了一阵短促的笑:“你知道什么啊……”

  然后不等她回应,许恒又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钱袋放到她手上。

  这钱袋因为时间久远而有些褪色,做工也称不上很好,绣的鸳鸯看起来则更像两只戏水的野鸡,可就是这么一个不值钱的东西,罗伊竟然有些不敢轻易去接,仿佛它上面染了淬骨的毒,而对面的人不仅对这毒视若无睹,还拼了命的诱惑她尝一尝。

  他说我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把这东西又偷回来、又留下来的,所以罗伊……

  蛇王吐出了它鲜红的信子,诱使着人类为他卖命:“下一次,你大可以试着争取一下。”

  罗伊:“……”

  她原本已经定了心性清了六根,却这样轻而易举的被许恒一句话拉着,重新堕入万丈红尘。

  也是直到此刻,她才开始感受到从胸腔处传来的痛感,密密麻麻的铺满了整个心脏,像是有人要把她的骨头生生绞碎,再混着血液一起吞咽。

  离开时刘良云问他们在里面都说了些什么,罗伊想着许恒最后趴在她耳边说的那句“谁都不要相信”,语气淡淡的说没什么:“讲了他小时候被人欺负的糗事而已。”

  说话间又有两名狱卒和他们擦肩而过。

  狱卒们停下来和刘良云行礼,后者则摆摆手示意他们不必多礼,那两个人便起身继续巡逻。

  他们脑袋凑在一起不知道在小声嘀咕什么,罗伊多听了一耳,依稀听到他们在说……

  “这两天可真是多事之秋,抓了一个夜袭皇陵的不说,前几天偷袭咱家大人的那个也被抓啦。”

  “是吗?”另一个把耳朵凑近了些。

  他对什么人夜袭皇陵不感兴趣,只一个劲儿地追问是谁那么大胆竟敢对堂堂刑部尚书下手。

  “咱们家大人可是出了名的眦睚必报啊!”

  “谁说不是呢!”先前说话那人小心的扫了扫四周,确定没有外人后才接着道:“听说腿都给打折了。”

继续阅读:第二十二章 人人都是许公子的传话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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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心机深似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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