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今天男主掉皮了吗?
棋令三千2019-05-28 20:214,420

  罗伊从来没有一次像现在一样觉得阳光这么刺眼过。

  关押文燕的房间并不算暗,甚至可以称得上大亮,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还能在地面上拖出一道长长的人影。然而大概是由于谈论的往事太过阴暗,罗伊始终有一种喘不过气的窒息感,直到她重新站在阳光下,浑身的血液才开始重新流动。

  青萝抬手扶了她一把,以防她重心不稳从楼梯上摔下去:“娘娘?”

  “没事……”她稳了稳心神甩开青萝的手:“本宫刚刚的话你都听清楚了?”

  青萝垂头:“听见了。”

  那就好。罗伊挑眉,意味不明的“唔”了一声,随即动动脑袋把脑中那些光怪陆离的想象甩走,抬脚坚定不移地往前走。

  太子正在自己的房间里背书——他已经很久没有出过房门了,连日常饮食都是由虹乡给他端到房间里解决的,陈礼祎把空碗递过去,眼皮微微上扬,看起来有些可怜:“阿……今天也不来看本宫吗?”

  虹乡转身将东西一样一样的收好,这才恭恭敬敬地后退了半步道:“娘娘近几日有事在忙,并非故意冷落太子,等忙过了这一阵儿就会来您了。”

  “……哦。”陈礼祎把脑袋埋进课本里,委委屈屈地应声。

  他也晓得罗伊此番是真的生气,所以窝在房间里甚至都不敢主动去寻她,只好像个被主人遗弃的宠物一样,可怜兮兮地留在原地等着对方回头找自己。

  罗伊失笑,剥了块儿橘子塞进陈礼祎嘴里:“我这几日确实有些忙,没顾得上你……交待你背得书可都背完了?”

  她反手又往自己嘴里扔了瓣儿,说出的话里便含了满口水果的清香。

  陈礼祎飞快点了点头,讨好的将自己的书本往罗伊跟前推了推:“不信你可以检查。”

  “检查就不必了……”罗伊就着虹乡端来的水盆仔细拭了拭指尖沾上的果渍,眼皮也不抬的道:“我相信你。”

  陈礼祎浑身一震,半垂的脑袋抬平了直视罗伊,恰好撞见她埋怨似的举动:“怎么吃个饭也不老实……”

  她嘀咕着伸手摘下陈礼祎鬓间不知何时沾上的米粒,耸了耸鼻尖笑话他。

  晌午的时候陈谨言又来了。

  罗伊不知道他们又在谋划些什么,想着反正自己已经当了那么久的傻瓜了,也不在乎再多这一时半刻的,便像往常一样伺候着他在椅子上坐下,笑吟吟道:“皇上怕不是闻着臣妾厨房的味儿来的。”

  陈谨言睨她一眼,又看了跟在她身后规规矩矩站着的陈礼祎一眼,略微有些诧异。

  陈礼祎这孩子见他向来是凶神恶煞的,就算嘴里喊着“万岁”眼睛里也透露出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的歹毒,因而乍一见他这么乖,陈谨言竟犯贱似的有些不习惯起来。

  他嘴上应付着罗伊,眼神却不停地往陈礼祎身上瞟,像是对他有止不住地好奇似的。

  罗伊抿唇当做看不见,陈礼祎偷眼瞧罗伊的神色,也学着她假装自己耳聋眼瞎。

  陈谨言喝了口茶,终于将视线从陈礼祎身上收回来,然后笑了笑转入中正题:“仪妃想从朕这里借禁军?”

  “是。”罗伊低眉顺眼的答道。

  “禁军是负责宫廷守卫的重要关卡,仪妃随随便便就想从朕这里得到调配禁军的权利,实在很难让朕不多想啊……”

  他叹息了一声:“说起来仪妃前几日从朕这里借走的两名禁军可还没还呢。”

  罗伊抬手替陈礼祎添茶:“皇上可能听穆大人说了,臣妾前些日子在宣宜殿里抓了个下人。”

  陈谨言看也不看身侧的穆以舟一眼,只是点了点头。

  其实在场的几人都知道她借这禁军究竟要何用,也知道过程无论怎样刻意为难,最终都是会借给她的,更知道他们现在就像是在演一场早就被人识破的蹩脚的戏,明明台下已经没有观众,却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演下去。

  “臣妾听说林逸殿的杂草长势喜人,想着反正空着也是空着,拿来种些蔬果也是好的,便想着借皇上的禁军帮臣妾除除草。”

  “仪妃倒是好大的胆子……”陈谨言似笑非笑,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在杯沿轻扣,听不出语气的话让一旁伺候的下人背后发凉。

  罗伊只当自己是个哑巴。

  良久,陈谨言蓦的一笑,房间里的温度也随着他这一笑迅速回升,旁边的人还没从这天子的喜怒无常中回过神来就听陈谨言已经大笑着准了:“不就是禁军嘛!爱妃想要,尽管拿去用就是。”

  跟在陈谨言身旁的小太监又是一阵倒吸冷气。

  要知道禁军可是宫城中最重要的一道防线了,可皇上随随便便就把调用禁军的权利给了这位娘娘……

  小太监悄摸抬头看了这位得了如此殊荣却连脸上表情都没变一个的仪妃,心里想着以后可得好好巴结巴结她。

  仪妃得了禁军调用权的事很快就在宫墙内传开了,在越来越多的“仪妃宠冠后宫”的传言中,这一事件终于不负所望的传到了宫墙外围。

  老臣们痛心疾首的批新皇这是被妖女灌了迷魂汤,联名上奏要将这位妖妃斩首以还家国太平。然而折子被陈谨言当成了垫桌角用的垃圾,扔在地上再没捡起来看过,宫外关于仪妃的谣言则愈演愈烈,最夸张的一个竟然将罗伊说成了是个妲己一样的人物,说她出世的目的便是想毁了这个国家。

  易千南今日听了个新的说辞,兴致冲冲地往房间里钻,连一口水都顾不上喝便兢兢业业的向两人转达:“前两天东边有火光冲天的事你们知道吧?哎哟我们罗伊可出息了,有人说这是因为一国之君被妖女迷惑,上苍震怒,所以降下天火以示警告呢!啧啧!”

  他咋舌,感叹自己过去有眼无珠,竟没看出罗伊还是妲己转世。

  汤元看了眼身侧林庭越来越黑的脸色,顺手抓了把点心塞进还欲说话的人嘴里:“闭嘴!”

  他近来愈发的凶,全然不复初见时君子端方的谪仙模样。易千南委委屈屈地拿眼角瞥他,却没有多说什么,把嘴里的点心嚼嚼咽了。

  他以为自己脸上尽是委屈嫌弃,浑然不知在外人看来根本一副乐在其中的满足样。

  因着罗伊的缘故,他这权贵楼一时名声大噪,有权有势的忙着结交他这位宠妃哥哥,穷苦人家的百姓则好奇他们这一家的狐媚子,个个都挤破了脑袋想看看究竟长什么样。

  易千南摸出块儿镜子对着自己的脸照了照,感叹他这个狐妖哥哥生的也是精致,却忘了他和罗伊本就是假兄妹。

  汤元翻了个白眼没理他,转而担忧的转向了林庭:“你没事吧?”

  林庭艰难的笑了笑:“我倒是没事,就是有点担心她。”

  他说,她实在是太招摇了。

  汤元也皱了皱眉,心里依稀觉得这事有些奇怪。

  按理说罗伊进宫的时日并不长,满打满算也就三个多月,可这三个月来,关于罗伊的事迹在民间就没停止过,从入宫即封妃到如今的祸国说,就像是有一只手刻意将罗伊推到了老百姓的视野里,乃至于提起“仪妃”二字,城中甚至已经到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地步。

  然而究竟是谁要将她推出来呢?把她暴露在大众视野中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或许……是想借她的嘴来宣布什么事情呢。”

  看似始终未曾参与两人对话的易千南突然开口,引得林庭和汤元都诧异的扭头去看他。

  易千南漫不经心道:“不管这名声是好是坏,总归仪妃这个名头在民间是打响了,日后她若说了什么话,自然而然代表的就是皇室的立场。”

  “皇上和皇后地位尊贵,说话做事都带着遥不可及的距离感,但仪妃不一样。她是平民出身,在心理上就更容易让普通民众接近,再冠以妲己转世这种神秘色彩……如今的仪妃,比九五之尊更能代表皇室。”

  他语气平淡的说完这番话,丝毫不觉得自己方才有多么的语出惊人,紧跟着便变了张脸,搬着椅子偷偷摸摸的往汤元身边挪,然后捣了捣他的胳膊肘,撒娇般说自己想吃那个虾饺。

  汤元和林庭对视一眼,没有说话。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眼下罗伊得了陈谨言的首肯并没有想到自己不久后就会被冠以妖妃的名头,只是语气平淡的谢了恩,便不再多提。

  陈谨言最后又吃了口点心离开,仿佛他今日走这一遭就是特地为了把禁军调用权交给她一样。

  罗伊低眉顺眼的领着宣宜殿一众下人送行,末了却还是没忍住抬头,远远的用目光追随那个笔直的背影。

  那人跟在皇帝身侧,身后是长长的随行的宫人,于是罗伊连他的背影都看不清。

  她垂眸转身,不受控制的想起了多日前她和穆以舟的那段对话。

  “臣并没有提过,梁太傅的死因为何。”

  罗伊满肚子的话都被他这一句堵了回去,似在喉间哽了一根鱼刺,吞咽俱是难为。

  “娘娘都能猜到的凶手,何苦要来问臣要证据。”

  这句话似是叹息,却如千斤重,压得罗伊一时喘不过气来,过了好久才挣扎着回道:“本宫只是猜测梁太傅死于非命……”

  “娘娘聪慧。”穆以舟也懒得拆穿她,只垂了头不冷不热的回了四个字。

  两人又是好一阵的沉默。

  古人言慧极必伤,罗伊坐在石凳上,只觉得喉中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却被她强行给压下去了,然后毫不在意的拿手背在嘴唇上擦了擦,起身道:“穆大人要说什么本宫已经知道了,请回吧。”

  她嗓音里尽是冷漠,整个人在月光下都散发着一种遥不可及的疏离感。

  穆以舟没想到他们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罗伊却还坚持着要装聋作哑,当下便有些恼,也顾不上两人身份如何,抬手就拽住了她的胳膊:“都到这个地步了,娘娘还要继续由着他这么作恶下去吗?你的良知何在?”

  他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火气,话里也透露出浓浓的失望来,罗伊不知是被那火气烫到还是被他话里的失望刺激的,整个人剧烈一震,发了狠的挣开了对方牢牢锁着自己胳膊的五指。

  “那你呢?你又比我好到哪儿去了?你明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却还眼睁睁看着梁太傅死在他手下!”

  她身子在抖,声音也在抖,因为控制不住音量却又不敢大声说话所以用力压着嗓子,以致出口的每个字都是沙哑而又带着血腥味儿的:“你拿梁太傅的命做筹码来让我认错,你比我高贵到哪儿去了!又凭什么指责我!”

  “你不配!”

  最后三个字她一字一顿,是含了深沉的恨意在里面的。

  穆以舟手指无意识一松,心里明白她话里的恨意绝不是因为这一桩事,于是叹了口气,声音也随之柔和下来:“娘娘现在……是在和谁说话。”

  罗伊一僵。

  “梁太傅府外有皇上派去保护他的暗卫,一时不察被贼人得了手,是卑职失职。”

  穆以舟眼睛直视罗伊,明明是安抚的语气却说着逼她往悬崖下跳的话。而罗伊被他的话引导着,情不自禁的想起好久之前陈礼祎曾在自己耳边随口提过的“过了今天我就不用去了”。想来那时候梁太傅就该死了,只是被陈谨言安排在暗处的暗卫救了罢了。

  罗伊几乎有些受不住他这样的目光,逃避似的把头垂了下去。

  “本宫累了,想回去休息了……穆大人也回去吧。”

  “娘……”

  “求你了……”

  穆以舟因为这示弱的三个字一愣,就听罗伊接着道:“我真的很累,从遇见你的第一天起就很累。”

  穆以舟:“……”

  他这次没有拦她,只是看着她的背影越走越远,恍惚有种两人终究要背道而驰的预感。

  而如今双方角色换过来了,成了罗伊看着穆以舟的背影越走越远,可她心里什么感觉都没有,只是倏然想起穆以舟问的那个问题她还没有回答。

  “娘娘现在……是在和谁说话?”

  “和穆以舟。”

  罗伊跨过宣宜殿的门槛,就仿佛跨过了一道泾渭分明的楚汉河界,从此线内线外,各自为营。

  她的身边站着一缕残魂,而和她隔江相对的敌人,是这缕残魂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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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心机深似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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