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认错
棋令三千2019-05-28 20:195,307

  进入九月以后黎城的天气肉眼可见的凉了起来,最明显的特征就是易千南又开始逼着汤元早晚裹披风,而顺着这股凉意一起袭来的,还有笼罩在整个黎国上空的逐渐紧张起来的气氛。

  不知道从哪儿传出来的谣言,说黎国和北戎又要开始打仗了。

  连往日经常在东门那棵百年大槐树下说书的先生都好久没有出来过了,听说是去参军了。

  ——呃……且不说那说书先生一大把年纪够不够得上征兵的要求,黎城前些日子有一队士兵进城了总是千真万确的。

  那日大半个黎城的老百姓都从家里跑出来看热闹了,宽阔的主街道上被堵得水泄不通,个个都削尖了脑袋想看看这据说是前朝不败战神的郑尧以及他的郑家军。

  大伙儿们都踮着脚恨不得把眼睛生在头顶上,却见队伍最前头那个骑马的并不是郑尧——倒也不是说郑尧名声已经大到人尽皆知,而是那高头大马上威风凛凛的分明是个年轻人,光从年纪上来说就对不上号,而且……

  围观人群中有一个年轻的世家公子撞了撞旁边人的肩膀:“诶!”

  他问:“你看那人是许恒吗?”

  “开什么玩笑……”另一个人被前面站着的姑娘踩了一下脚,龇牙咧嘴的用手指去点那姑娘的后肩:“美人儿你踩着我了!”

  姑娘眨了眨眼回头,脸颊瞬间氲上殷红,不好意思的往旁边挪了两步,还没来得及说话又听身后那人接着道:“不是说他两年前就死在北戎了吗?青天白日的你莫不是……”

  说话间他终于有机会抬头看了一眼队伍最前面那人,瞳孔瞬间放大,心里也蓦的冒出一句脏话,未完的半句话再提起来时就变了个语气:“见鬼了!”

  他声音有些大,好在四周的人都在交头接耳些什么,他这一声隐在其中也不算特别显眼,可方才踩他一脚的那姑娘却不知为何突然回头看了他一眼。

  他没在意,拽着旁边人的手使劲儿往自己身上放:“快你掐我一下,我是不是还没睡醒?”

  ……

  落了许恒半步紧跟其后的则是一个中年男子,两鬓微微有些花白,偶尔扫过来的视线中却带着让人不敢直视的桀骜,精神矍铄;再往后……

  竟然是个女人?

  郑阮软一头长发束在脑后,身上着的也是一身男装打扮,但脸实在过于清秀,于是一眼就让人瞧出来是个女儿身,偏偏这身打扮配上她这张脸又丝毫不让人觉得违和,仿佛她天生就该是这幅英姿飒爽的模样。

  三万人的郑家军一路声势浩荡的去了练兵场,也让黎城的百姓切实感受到了这片土地上空骤变的天气。

  练兵场里年卫安已经等候多时,远远的瞧见许恒一行人便迎了上来。

  他是见过许恒的,早先也听说过许恒因为擅闯北戎皇陵被北戎皇室处死的消息,当时还觉得挺可惜,谁曾想这从始至终就是他做的一场局,困在里面的还是他的亲生父亲。

  年卫安不知该如何应对许恒,为此还特地去探过许士连的口风,许士连声线毫无起伏的说许恒已经死了,如今活着的人是穆以舟。

  年卫安稍微琢磨了一下这话里的意思,觉得许士连可能是不打算认这个儿子了,然而无论如何两人的血缘关系总不是假的,他一个外人再怎么亲近也不好掺和进去,只好装聋作哑,权当他这个主将不存在,简简单单向他汇报了一下军营里的基本情况后便越过穆以舟转向了一旁的郑尧。

  “久闻郑将军大名!”

  郑尧略一挑眉,先看了一言不发的穆以舟一眼才看向面前的年卫安,略一颔首。

  年卫安道:“郑将军一路辛劳,丞相特地吩咐属下给您准备了陈酿洗尘,一来感激您怜天下苍生,二来也是旧友重逢的一点小小心意。”

  年卫安回头朝亲兵看了一眼,那年轻人立马端着一坛酒迎了上来,年卫安又亲手接过递了过来,说:“丞相被琐事缠身不能亲自前来迎接,来日必将亲自登门谢罪。”

  郑尧爽朗一笑,眼神只在那酒是上落了一瞬郑阮软便十分有眼力见的上前接了过来,然后听见自己大半辈子都是一副匪兵气质的亲爹竟然也开始文绉绉的说话了:“即是老友何须如此客气?况且小女在黎城期间多承士连照顾,要谢也该是我亲自登门道谢才对。”

  两人这么一来一往的,虚伪的紧,郑阮软听了半晌只觉得脑壳疼,偏还得装出一副听得很认真的样子,免得刚来就给她爹丢脸。

  郑尧再怎么被传战神也是前朝的事了,郑家军又蜗居一隅、以山匪自称十数载,队伍中难免会有散漫的风气传开,而年卫安手下又都是经过系统训练的士兵,心气高,少不得会看不起他们,所以早在之前郑阮软就在心里暗暗发过誓,绝对不能让人看不起他们。

  更何况就算不是为了争这一口气,日后大家也是要一起上战场杀敌的兄弟,彼此是要把命交到对方手里的关系,若是现在就有了二心,将来在战场上还怎么把后背留给彼此?

  郑尧和年卫安又说了半晌的客套话,彼此进行了一番好不走心的互夸,终于舍得放过郑阮软这对可怜的耳朵,决定去练兵场上先看一看。

  郑阮软感动的都快要哭了。

  大约是战事将近的缘故,军营里一众将士的士气都格外高涨,隔得老远都能听见里面兵刃交接的声音,几人到场时正碰上操演行列占阵,年卫安引着他们上了高台,居高临下的俯视整个方阵变化。

  年卫安正在排练的阵法叫雁行阵, 兵力布置如大雁飞过的斜行,雁阵则为弓、步、骑混合阵,设左右两大旗为信,左右两军可相顾呼应围合敌军,弓步不动,骑兵以旗为信,是适合短打的阵型。

  穆以舟皱了皱眉。

  看样子他们这个阵法练了已经有一阵子了,各兵种之间配合相当默契,受到突袭时两翼也能迅速相聚形成圆阵,但如此一来左右旗没,阵法就会大乱,若再无援军,只能陷入孤立无援的地步。

  郑尧精明的跟只狐狸一样,一见穆以舟皱眉就知道这小子心里跟自己想的差不多,于是故意把话头引到了他身上:“穆将军看起来,似乎有话要说?”

  旁边的人立马把焦点转向了穆以舟。

  郑尧眯着眼睛,满脸不可言说的笑——他刚来,和许士连又有旧情在,于公于私都不该和年卫安产生冲突,而穆以舟作为圣上钦点的主将,早晚要经过这一遭的,于是郑尧眉毛一挑,心安理得的把这锅推到了他的身上。

  穆以舟闻言偏头看了郑尧一眼,对他的做法倒没什么奇怪的,只是微微颔首示意过后便道:“倒也不是什么打紧的事,只是觉得年校尉这阵……”

  他话没有说完,语调拉长,欲言又止的模样给旁人留下了足够的联想空间。

  穆以舟年纪不大,此前又从未上过战场,只听说过是当今圣上面前的红人,是个谋士一样的人物,然而在沙场上搏命将士们对于他们这些只会在背后耍手段的阴诡之士总是不屑的,于是穆以舟眼神刚从练兵场上移开,年卫安身边的一位亲兵先忍不住开口了。

  那亲兵看起来也不过十五六岁,缺乏经验所以很难沉得住气,听穆以舟这么说话眼睛里立马就浮上了一层鄙夷:“你一个连战场都没上过的小子,凭什么质疑我们将军的阵法?”

  他为年卫安打抱不平:“我们底下这些兄弟可都是因着将军才能捡回来一条命的!”

  年卫安在士兵中的声望不低,穆以舟斜眼打量了他一眼,脸上没有丝毫被冒犯了的不悦,反而咧嘴突然笑了一声,转向方才说话那亲兵,正色道:“如此,你可是不服我来当这个主将?”

  “当……”那亲兵脖子一梗就要回话,可惜刚脱口一个音节就被年卫安厉声喝止,同时偏过头不轻不重的睨他一眼,然后才转向穆以舟:“新兵不懂规矩,还请穆将军莫要怪罪。”

  穆以舟没有看他,眼睛眨也不眨的继续盯着亲兵看。

  那亲兵也是个硬气的,被年卫安一声喝止后本来已经安生了下来,被穆以舟这么一看又生生给激起了些斗志,梗着脖子不甘示弱的看了回去。

  亲兵叫秦立言,参军以来只参加过两年前同北戎的那一场战争,因为被年卫安救过命所以一心把他当恩人一样看待,像护食的狼崽一样护着对方,不待见任何一个有可能对他们将军造成威胁的人。

  穆以舟被他灼灼的目光看的想笑,竟然也真的垂头笑了出来,边笑便动手将自己宽大的袖子随意绑了起来,然后一撩袍子扎在腰间,把方才的问话又重复了一遍:“你可是不服?”

  秦立言偷偷看了年卫安一眼,谁想眼神还没落到对方身上就被对面的人打断——穆以舟直直的盯着他的眼睛,不允许他有一瞬间的移开:“你如此事事都依赖旁人,何时才能真正成长起来?”

  顿了顿,突然压低声音又问了一遍:“我再问你,可是对我抢了你们大人的将军一职不服?”

  年轻的新兵本就心气高,被穆以舟这么一激更是当场就挺直了腰板,以从未有过的声音大声回道:“是!”

  他站的笔直,两手贴在腿侧目光直视前方,对上穆以舟颇具威压的目光也不怯场,不躲不避的再看回去。

  穆以舟便笑了,动手将自己上上下下都打理过一遍才缓步走下了看台。

  “军营里一向用实力说话,”他回头看了一眼还愣在原地的亲兵,挑眉示意他跟上:“还愣着做什么?”

  另一边罗伊好不容易从看热闹的人群中挤了出来,途中还被先前被她踩了一脚的男人嫌弃的推了一把,脚下不稳差点摔在地上,然后一头撞进了面前人的怀里。

  罗伊急急忙忙的从那人怀里蹭出来,还没来得及抬头看一眼被她撞到这人是谁就下意识道歉可惜一句话还没说完便被突然伸来的一只手又拽了过去。

  林庭脸色黑的吓人,视线遥遥注视着队伍最前头那个风光无限的男人,没有说话。

  罗伊皱了皱眉刚想说些什么就看清了林庭的脸,于是满腔的不满都被她咽回了肚子里,转而带着几分讨好的道:“你怎么在这儿啊?”

  林庭怀疑自己上辈子可能是欠了罗伊什么债,所以她这辈子是特地来找自己报仇的!

  他连瞪眼的步骤都省了,意味不明的看她一眼后转过身自顾自的往前走。

  罗伊一头雾水,但还是本能的跟了上去。

  林庭一路上连一个字都没有说,罗伊在一旁插科打诨他也没反应,冷漠的连正在胡闹的罗伊都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于是求生欲爆棚的沉默了下来。

  2抵达目的地,林庭先一步的推门进去,罗伊顿了两秒,先鬼鬼祟祟的探了个脑袋在室内扫了一圈,视线接触到一旁的汤元后满面疑惑的冲他挤眉弄眼,换来对方无奈的一摇头。

  不知道是在说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还是要表达“我也救不了你了”的意思。

  但就目前的情况来看,第二种回答的可能性更大一点。

  汤元往林庭跟前推了一杯茶,压低了声音劝他:“你消消气。”

  罗伊又在室内扫了一圈。

  屋里只有林庭和汤元两个人,桌子上却放了三个茶杯,其中一杯搁在汤元的右手边,看样子应该是易千南的——他大约是怕汤元一个人无聊所以特地来陪他的,后来琢磨着自己和林庭快要回来了,于是又十分贴心的主动给他们留下了谈话的空间……

  喏!这就很值得考究了,她和林庭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易千南用得着躲吗?

  罗伊嘴角无意识向下耷拉,想着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不如就痛快点,早死还能早超生呢不是!

  抱着这样的想法,罗伊眼一闭心一横,进门之后先发制人的“扑通”一声在地上跪了下来。

  林庭虽然管她管得严却也真没罚她跪过,罗伊想着长兄如父,林庭和汤元又是看着她长大的,跪他们自己也算不得吃亏,于是心安理得的跪在地上,脊背挺的笔直,大声喊了一句:“我错了!”

  林庭都要被她气懵了,一愣过后立马就要从旁边寻趁手的东西打她,好歹被汤元拦住了,然后瞪着地上的罗伊骂道:“还不快点起来?真想挨打了是吗?”

  罗伊吐了吐舌,心里亮的跟明镜似的,知道自己今天这顿打无论如何是躲不过去了,多跪一会儿还能卖个惨,说不定林庭待会儿揍她的时候就能忍着下手轻点,于是倔强万分的摇了摇头,一副宁折不弯的样子,谁想她这么个做法看在林庭眼里就成了执迷不悟,当下气的连话都说不利落了,正拍着汤元的胳膊让他放开自己就听地上跪着的罗伊又道:“可是我就是喜欢他,就算你把我的腿打断我也喜欢他。”

  林庭、汤元:“……”

  罗伊梗着脖子毫不退缩。

  她最近都乖得很,丞相府权贵楼两点一线的跑,连见的人都固定在林庭、汤元、易千南、余尧几个之间,实在没机会惹事,所以想来想去,能让林庭气到连话都懒得说直接就上手揍她的也就只有穆以舟身份暴露这一件了。

  穆以舟要当将军,自然不能再以戴面具的形象示人……之前的人皮面具也并非不能用,只是总归不如许相之子这个身份来的方便……

  她当初入宫时信誓旦旦说着许恒已经丧身北戎,然而不到两年这个本该化作一堆白骨的男人却有血有肉的再次出现在了世人面前,还是以一个十分令人瞩目的身份——林庭但凡不是个傻子就该猜到这人究竟算计了罗伊些什么,尤其是许士连还跟他说……

  “呵!”林庭冷笑一声,口不择言道:“汤元你放开我!她不是不想要这双腿了吗?行!我成全她!”说着又伸出一根手指指向罗伊:“我今天非得把你打清醒不可!”

  罗伊脖子往里缩了缩,但还是咬着牙没有求饶!

  林庭更气了,顺手从桌边抄起一个茶杯朝罗伊砸过去,被子即将脱手的前一秒却还是顿了一秒,然后气急败坏的把杯子砸在自己脚下,然后不等他说话,伴随着杯子破裂声又响起了三声不紧不慢的敲门声。

  许士连敲了门,却不等屋内的人说话便自顾自的推门进来,大致打量了一番眼下的场面后眼尾飞快向上一挑,又压下来,在林庭诧异的询问中笑了一笑,做出一副称职的父亲形象。

  “我是来替我那个混账儿子道歉的。”

  他面朝着罗伊,话却是说给林庭听的:“是我没有教好儿子,才让他几次三番的利用罗伊,甚至……”

  他轻描淡写的扔下一个重磅炸弹:“甚至好几次想杀了你。”

继续阅读:第一百零五章 家长不让我跟对象恋爱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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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心机深似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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