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截钉截铁地拒绝,语气更是果决,没有半分可以再商量的余地。
千夜璃犀利的眸光,不悦地打量着这位新娘。
穿着喜服披着红盖头,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并没有什么两样,只是这张小嘴,倒是伶牙利齿。
“那依你之见,定当如何?”
可他是什么人,他向来聪慧,而且机警,将这个问题再度抛了回去,他就只坐在这里等着看好戏。
“回皇上,臣女也不是个不通情达理的女子,既然羽亲王现在重伤未愈不能下塌,那么这拜堂行礼之事,依臣女看,就此作罢,虽然这有些不合乎规矩,但是,也是情非得已。日后,如果羽亲王身体康复,再补个仪式,也是可以的。”
半夏大度地提出,免去拜堂行礼这一流程,这样的话,大家都可以不用太尴尬。
何况,她自己也根本就不在乎这个形式上的仪式。
“使不得……这可是终身大事,一辈子只有一回,哪里有可以他日再补的道理?”
没有想到,最先反对的人,却是王府管事。
千夜璃瞪了一眼那王府管事,明显嫌他多嘴。
在他这一国之君坐镇这里,哪里还有其他人可以说话,或是插嘴的份。
“大胆,滚下去!”
公公出面,将王府管事赶了下去。
千夜璃只在瞬间,已经有了主意。
叫他堂堂一国之君,坐在这里,看着一只公鸡和一个新娘拜堂成亲,似乎真是不体统,而且这桩婚事,还是他亲自下旨赐的婚,这不等于也是间接地打他的脸么?
“好,就依你之见!”
现在他正好可以顺水推舟,准了这个尚书府女儿的请求,免去了自己的难堪和窘迫。
“皇上万岁万万岁!皇恩浩荡,臣女铭记在心!”
半夏这一步冒险一试,好在成功地为自己争回了些颜面。
那只留在喜堂里的公鸡,被公公一把提着扔了出去。
可怜的公鸡,扑腾着,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成了一只顶罪羔羊。
拜堂行礼的仪式没有了,作为新娘的半夏,便被喜婆直接送去了新房。
然而,前厅的热闹,再度恢复。刚才的小插曲,似乎半点儿也没有影响到喜庆的气氛。
千夜璃伸手捏了捏眉心,“羽亲王伤得这么重,今天是他大喜的日子,朕既然已经来了王府,自然得亲自去看望一下他!”
嘴上说是看望,其实他是想要去亲眼见证一下,那位羽亲王是真重伤,还是假重伤?
王府自然无人敢阻拦,千夜璃很顺利地就去了千夜洵的寝房。
病榻上,千夜洵的面色,苍白如纸,乍看之下就像生了场大病似的,整个人也是病怏怏的。
“皇上……”
连说话的语气,都是病弱无力。
要知道,这位战功赫赫的羽亲王,带兵杀敌的时候,可是一代枭雄,能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威武主帅。
可现在这位主帅,如病弱的老人般,终日里只能缠绵病榻。
“还病着呢,朕就免去那些俗礼!快躺好,御医今天来过了么?这群蠢货,朕养着他们,养着太医院,他们连个重伤的病人都医不好么?这回来都多少天了,怎么情况还这么糟糕?”
他胡乱发了通火,当然这火气,有很大一部分是在前厅的喜堂里压抑太久的。
“咳咳,臣让皇上担忧了……”
说一句话,都要又咳又喘的,伤得真是不轻。
“你好好养病,朝中的事情,自有其他的大臣会辅佐朕,至于王府里的事情,也有亲信随从和管事可以去打理,你给朕好好养着,朕还盼着你早日好起来!”
千夜璃在塌前,说了一番虚情假意安抚的话,自己都差点都被感动的那一种。
最后,他突然提到了一个人。
“朕为你挑选的那个新王妃,她很特别,你相信朕的眼光不会有错!”
他的这句话,也为千夜洵留下了不少的暇想空间。
……
新婚的婚房里,半夏被喜婆按坐在喜塌边上。
“你怎么还不走?我不是已经听你们的话,乖乖地嫁了么?”
半夏讨厌这个喜婆,更讨厌任何和沈氏有关的一切人。
那喜婆倒是识趣,“放心吧,奴也不想在这里久呆下去,安排好了这里,奴就走!”
其实接下来的事情,都由王府里安排的喜婆可以接手。
隔着一层盖头,半夏对这个屋子里的情形,全然不知。只感觉有火红的烛火,一直不停地跳跃着,空气中有属于坚果类的食物的香气。
她有些饿了,想掀盖头,不巧王府里的喜婆恰巧进来撞见,惊呼出声阻止。
“王妃,这些花生还有桂圆,现在还不可以吃,这不合规矩!还有,您头上的盖头,也不可以自己随便掀了,王爷还没有过来呢。”
半夏听了这些提醒,不知为何想笑,也就没有顾忌地当场笑出了声。
“你家王爷?哈哈,他不是病得很重,重到躺在塌上都下不了地么?既然下不了地,那么今天晚上肯定是不会过来新婚的婚房这边来!”
语音落,半夏自己就一把果断地自己掀了自己的红色盖头。
眼前一下子明亮起来,视线没有受阻的感觉真好!
“王妃使不得,真的使不得,这是不吉利的!”喜婆急得大叫。
半夏却无动于衷,拿起桌上的坚果,就开始吃起来。
天大地大,她一饿,就更容易发火生气,所以当务之急,还是先填饱了肚子再说。
她浑然没有发现,现在的自己,从头到脚,完全没有一点初嫁人妇的忐忑与不安,对自己嫁的夫君,以及未来的婚后生活,更没有半点的期待。
喜婆惊得睁大了嘴巴,用手拼命地指着她,显然觉得她压根就不是一块当王妃的料。
要端庄,半分没有。
要淑德,更是没有。
这浑身上下,都全是一副乡野小丫头的蛮横与任性无赖。
总之,怎么看都无法做他们羽亲王府的当家主母。
“闭嘴!”半夏嫌这喜婆太吵闹,又太浮夸,直接就将一颗红枣干,塞进了这个喜婆的嘴巴里。
因为太过突然,喜婆被噎着,并且堵住了嘴巴,一时才消停了下来。
“你话很多,而且很吵,真不知道你家主子是怎么容忍你留在这府里的!”
她一向不喜欢太聒燥的人,无论男女,无论老幼。
“这里没你的事,你可以出去,也可以走了!”
为了自己耳根清静,半夏索性就恶作剧一般,直接将这喜婆推出了新婚的婚房。
“王妃,真的使不得……”那喜婆被动吞下了红枣,反应过来又要闯进新房。
半夏直接厉声喝道,“不准再进来!否则的话,我现在就以王妃的身份,将你赶出王府,你若是不信我有这个权力和本事的话,你大可一试!”
果然,她这么一威吓,那名喜婆就吓得再不敢张嘴乱喊。
半夏这才重新回了新房,她转悠了一大圈,发现这新房里虽然用红绸红缦装饰了一番,但却简单,房里没有什么新的家什,除了一张软塌,一张楠木八仙桌,两张软凳,就这些。
什么大抬箱,梳妆台统统都没有。
“混蛋,这个亲,成得也太简单太敷衍了!”
她生气发脾气的时候,就喜欢吃东西。
于是桌上,还有软塌上藏在锦被下面的果干,统统都被她搜罗了出来,一口气全吃光了。
桌上还有一壶合巹酒,半夏被这醇香的酒香吸引,一时贪杯,居然也喝了不少。
吃饱喝足,她就躺在那张红火的床塌里。
眼前的一切,都似乎火红,又喜庆。
明明应该是新婚洞房,终身难忘的大喜日子,但是现在新房里,就只有她自己,冷冷清清,她一个人独守着这偌大的空房。
但她没有像一般的等不到夫君归来的幽怨小妻子,郁郁而寡欢,在她身上,看不出来半点的颓败之气,以及女子的幽怨。
她平静地接受着这一切,本来就对这桩婚事不抱任何希望。
如今,那个病秧子王爷不来新房洞房,对她而言,是一种轻松的解脱。
她正求之不得呢,巴不得他是真病,病得很重,最好马上不久就会死掉的那一种。
如此一来,她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恢复自由之身。
喜婆偷偷地半趴在屋门上,竖起耳朵想要偷听。
可新房里,除了传出来一阵啃嚼东西的声音,再没有其他别的声音。
这个新王妃,当真是个奇葩,而且心真大!
新婚洞房之夜,夫君不出现,根本就没有来,这个新王妃当真一点儿也不着急。
再然后,吃东西的声音,也没有了。
她不知道,屋子里的新娘,已经自己脱了一身累赘般的喜服,自己倒在那张宽大的喜塌上面,呼呼睡着了。
再等不到其他的动静,喜婆不敢擅自离开,就靠在一边的墙角上,也困得闭上了双目。
半夏睡得很沉,这其中一大部分要归于那壶合巹酒。
酒的后劲不小,以至于她一闭上双眼,就沉沉睡去毫无所觉。
半夜的时候,有一道黑色的影子,轻轻跨过了靠在墙角打瞌睡的喜婆,轻轻推开,闪身进了新房里面。
新房里的烛火,已经快要灭掉。
只借着那点微弱的烛火,可以看见那道黑色的影子,身形是个男人,只是脸上却戴着一个银质的面具。
那个银质面具男人,就站在塌边,似乎在望着塌上呼呼大睡的新娘。
恍惚中,他好像还摇了摇头,像在否定什么。
但只是片刻的工夫,他很快就闪身退出了新房,然后借着夜色,很快就出了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