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夜洵垂下的眼睑里,有凌厉的光闪过。
那股杀手,他已经早就察觉到了。
若是放在平时,这样的刺杀和偷袭,在他看来,简直就是鸡蛋撞石头,不堪一击。
可眼下,他身受重伤,行动多有不便。
别说反击,眼下就是避开,也有困难。
身边的女人,突然全身紧绷,陷入了戒备之中。
千夜洵眸光闪动,一个大胆的念头,突然在脑子里冒出来。
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已经让他想得更清楚。
那柄长剑,已经刺破了车帘,朝着躺在马车里的千夜洵直直地刺了过来。
他皱起了眉头,似乎懊悔,又似乎动气。
因为他即将要死了,他似乎才意识到了突来的杀手,以及凶险。
半夏没有多想,直接就朝着那一侧扑了过去。
前一世还是女杀手的时候,无论做什么事,亦或做出什么样的决定,习惯使然,都会让她再三权衡。
可眼下,她似乎忘了自己的安危,忘了眼前的危险,有多么的凶险。
她尽量避开了他受伤的胸口位置,朝着他那边扑过去的同时,扯起他就势往旁边滚了滚。
但车厢的空间有限,再经过改装的马车,也只有那么大。
将病重的病人推向了最里面,她自己就不得不暴露在了外面。
那柄长剑,直直地刺破了她华贵的衣袖。
臂间一阵疼痛,她知道是自己不小心受了伤。
此时在车厢里面,她在上,而千夜洵被她压在了车厢底,只不过两个人的姿势有些怪异。
因为千夜洵在靠最里侧,身子已经靠到了边侧的马车门板壁那里。
可为了不压着他受伤的前胸,半夏硬是让自己置于了危险的范围之中。
明明,她可以完完全全地压着他,与他重叠在一块,那样就可以避开这一剑的。
但她没有,并没有这样做。
马车里的血腥味,更浓。
那柄长剑,一击没中要害,似乎并不甘心,撤回去又击出第二剑,就是这个短短的时间里,半夏已经踢起了脚边的一个落枕,然后将落枕直接抛向了马车的车帘。
那一剑,受到了落枕的撞击,软剑硬生生地弹了下,改变了原来的轨迹方向,直接刺了个空。
张良那边拼尽全力,终于解决掉了其中的一个蒙面杀手,撤回身形,立即狂奔回来。
有了他的回归,先前想要杀害千夜洵的杀手,就有了强有力的对手。
同时马车里的二人,也有了可以喘息的机会。
外间的厮杀还在继续 ,危险也并没有因此就解除。
半夏抬起自己的半边手臂,已经看见了殷红的血,浸透了华贵的衣袖,她一咬牙,扯下了衣袖的一截,自己给自己的臂膀缠住,用来止血。
空气中的血腥气息,让她在重生之后已经潜藏起来的杀气,被激发出来。
“你在这里好好躺着,我出去会会那个该死的家伙!”
她丢下这句话,直接就翻出了马车。
外面的情形,她是第一次有机会看清,只见遍地的尸体,就算侥幸没死的,也差不多都是重伤。
这时她脑子里只冒出一个词来,‘痛下杀手’,没错,有人要除掉千夜洵这个战神!
至于是敌国的杀手,还是流云国自己国内的仇敌,半夏无人得知。
她弯腰抄起地上被丢弃的一把长剑,长剑在她的手中,利落地甩了两回,她终于找回了一点上一世做女杀手的感觉。
张良以一人之力,还在对付两个实力相当的蒙面杀手。
在短时间之内,他虽然占不了什么上风,可是,却也无法一下子击退对方两个杀手。
这样的厮杀,拼的就是耐力,以及体力的消耗。
谁先体力不支,那么就是要死的那一个人,也是输的那一方。
半夏二话不说,抄起手中的长剑,就直接加入了张良的这一方。
她现在是羽亲王府的新王妃,张良是羽亲王身边的亲信随从,有人想要刺杀他们,半夏现在帮的,自然就是自己的夫君。
以二人对二人,情势一下子扭转。
本来略占上风的那两个蒙面杀手,却一下子就露出了劣势来。
三十招过后,半夏用剑尖,直接抵着其中一名蒙面杀手的脖劲。
“你们是什么人,到底是谁派来刺杀我们的?”
半夏没有直接当场取了这个杀手的性命,她想要审讯他。
遭遇了这样的暗杀,她总该知道是谁在背后对付他们。
张良那边也已经制服了一个蒙面杀手,他把两个蒙面杀手都推到了一块,用剑架在他们的脖子上。
扯掉了那两个蒙面杀手的黑色面巾,可他们的五官和面容,都是陌生的,没办法弄清楚他们的身份。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绝对应该不是敌国派来的刺杀杀手。
“招不招?不招的话,信不信我一剑,直接削掉你们的脑袋?”张良已经杀人杀红了眼睛。
这样的血腥,他本以为只有在战场上面,才可以见得到。
但想不到,就在京城,在天子脚下,居然也有。
被迫跪在地上的两名杀手,已经彻底地输了。
这样的突袭和暗杀,都没有得手,没有成功,而且他们还被生擒,这真是够丢脸的。
两名杀手这时互相对视一眼,这一眼速度极快,似在传递着什么重要的信息,等到半夏想去阻止时,却发现其中的一名杀手嘴里开始吐血。
紧接着,另外一名杀手的嘴里,也流出了污黑的血迹。
“不好,他们这是自己服毒自尽了!”
半夏脸色大变,急急去掰其中一个杀手的嘴巴,嘴巴掰开,却满是污血。
“可恶,那毒药,一定是事先就藏在了舌尖下面,任务完不成,这些杀手大概也知道自己回去无法交差,落到我们的手里,肯定是生不如死,还不如他们自己服毒自我了解!”张良气愤不已。
但活捉的这两个杀手,已经死在了他们的面前。
“主子,手下该死!”
张良是护卫队的首领,自然难咎其责。
他自发地走到了马车外面,低头认错领罚。
半夏丢了手中的长剑,也走向了马车。
“张良,你没有错,这场暗杀,是突袭,你根本防不胜防,因为你都不知道对方会在哪里动手,以及什么时候会出现。”
马车里的千夜洵,只是受了些惊吓。
“罢了,以后加强防备,今天的事,不许再出第二次!”
紧接着,杜仲匆匆带领着王府里其他的护卫,气喘吁吁赶了过来。
“手下该死,手下来得太晚,王爷,您没有什么大碍吧?”
张良不动声色地询问,“你不是应该留在府里的吗?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遇到了突袭,并且还赶了回来?”
杜仲摸了把额头的热汗,这才回道。
“是一个好心的渔夫,他看见了这里的厮杀,可他孤身一人,他不敢贸然出来,所以只好偷偷地溜走了,然后跑到了王府里去报信,我得了消息,就赶紧把府里的护卫,全都集结起来往这里赶,哪里知道,赶到这里来的时候,这里已经结束了。”
杜仲的说词,看上去好像是天衣无缝,毫无破绽。
可往往就是这种毫无破绽的把戏,才有问题。
张良当场并没有揭穿他,静观其变。
因为先前带的护卫,除了张良以外,全部都已经死在了这场拼杀里面,所以现在,只能再启用杜仲带过来的护卫,由他们一路护送进宫。
至于杜仲本人,因为他自己的请求,所以也留了下来。
马车里,半夏微闭着眼睛休息,她臂处的伤口,虽然不大,可是稍微地动一下,就隐隐地作疼。
她微闭着双目,在想其他的事情。
那两个被生擒的蒙面杀手,在张良扯下他们黑色面巾露出真容的那一刻,半夏的心脏,扑嗵扑嗵跳个不停。
他们的拼杀方式,还有死的时候,服毒的方式,都像极了杀手门的作派。
当然,无论是江湖上的,还是民间组织的杀手,虽然他们的杀人手法,还有行事作风,都差不多的模式,但是,半夏可是自小就在杀手门里面混大的,接受的,都是杀手门最严格最正统,也是千篇一律的训练。
但她也仅仅只是怀疑,她并不敢声张。
想当初,杀掉她的人,也是她的同门,是杀手门的同门。
现在,她发现自己对这个杀人的组织,越来越不够了解。
现在她脑子里一团乱,冒出无数的疑问。
如果杜仲,真是杀死她的同门,那么是来自杀手门。
杜仲是千夜洵的手下,是为千夜洵办事的,千夜洵应该就是杀手门的少主。
可哪里有少主自己下令,要自己手下的杀手来刺杀自己的道理?
她眼前迷雾重重,始终找不到合理的解释。
“要不,妾身还是先回府,换身干净整齐的衣裙吧,现在这一身,又沾染了血腥气,又被妾身撕破了一块,穿成这样进宫,恐怕有些不妥吧?”
半夏突然想到这一点,开口询问道。
一直闭眼假寐的千夜洵,却口气生硬地回道,“不必”。
半夏也没有过多纠结,反正不是她不愿意回去换。
就这样,接下来的路途再没有任何的意外,直到马车驶进了皇宫。
这是半夏第一次进宫,不免看什么都觉得新奇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