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子娴这次可谓是费力不讨好,回去的时候显然没有最初的趾高气扬,开始在心里分析最近发生的一切了,尤其的宣芸忽然得宠这件事,更是让人匪夷所思。
然而相对于其他人的心思沉重,当事者莫清欢却显得格外淡然,依旧和以前一样过。
但是等到从花厅离开的宣芸一回来,就立马把莫清欢找过去,也不多说话,直接一声令下:“跪下。”
莫清欢不明所以:“奴婢可有做错了什么,姨娘为何无辜罚我?”
“做错了什么?”宣芸冷笑,“你自己做了什么你自己不知道吗,再说了,我要罚你,还需要什么理由吗,记住,你只是府中一个低贱的奴才罢了。”
是的,她只是一个奴才,就应该逆来顺受,就应该听从命令的,哪来那么多话。
于是莫清欢这一跪,便跪了一下午。
有无数人窃窃私语,有无数人指指点点,但凡路过的,无不露出讥笑声,但是她却始终抬着头,没有露出丝毫弱色。
等到日落余晖散尽,天空中无有一丝残阳,夜幕起,疏月现,院中没有了一丝光亮,来往的下人也渐渐不闻脚步声。
屋内,窗畔一盏烛灯,灯花渐瘦烛泪堆雪,有一人影倚窗调香,淡烟氤氲。
磕了磕手中的金簪,清脆的声音响起,同时她漫不经心的开口:“她怎么样了?”
“一直在外面跪着。”霜雪一面收拾着屋内的花瓶里的花枝,一面回答。
“再等等吧。”将玉炉推开,宣芸起身离开了软榻。
夜中的风到底是有些凉意的,莫清欢已经能感受到侵衣而入的风,她抬首望了望天,却是阴云闭月,难见光华。
这样的日子,何日才结束?
她也只是在心中这样一问,却并未深想。
面前的那道门被人推开了,里面的烛火光亮淡淡的洇了出来,宣芸以一副上位者的姿态带着霜雪缓缓的走了出来。
几乎是用一种怜悯的目光看着地上跪着的人,宣芸漂亮的眉眼微微倨傲的扬起:“我之前同你说过的话,还记得吗?”
莫清欢沉默,宣芸却丝毫不恼,她笑了起来:“不记得也没关系。”
“现在我问你。”用眼角睨着莫清欢,她的声音深寒中带着一丝尖锐的锋利,“今日之事,你知道错了吗?”
错?何错?被霜雪推到没有言语辩驳是她的错?被支下山回来却找不见人是错?还是她现在已经低微到唯命是从是错?
心中自嘲一笑,她的脸上却没有丝毫表情:“奴婢知错。”
现在的她,已经不是从前那样稚嫩到钻牛角尖的她,她早就知道了,必要的时候委曲求全虚与委蛇,才是保身之道。
“起来吧。”宣芸甚至亲自上前去将她扶了起来,“以后机灵点,有些事该知道如何看眼色了。”
一瘸一拐的回到房间了房间,挽上裤腿一看,果然如它所料,膝盖上的伤严重了不少。
晚上的时候查看膝盖上的伤,这才发现淤血已经让膝盖青紫一片,看着甚是骇人,而且疼也是确实疼的。
不过好在今天景予佩送了一瓶药膏的给她,莫清欢在膝盖上抹了些许,随着淡淡的清香散开,膝盖上火辣辣的疼被清凉所取代。
莫清欢毕竟从前也是大家小姐,自然轻易看得出这药膏明显不是凡品,在心里疑惑今日那人到底是什么身份的同时,也免不了有些感激。
这样有趣的人,她从前却是没有见过的。
但是这一夜,却仍旧有未眠的人。
白天的事情凤琨一直如鲠在喉,虽然不宣之于口,但是始终耿耿于怀,夜间也因此而没有一点睡意。
他知道他还是放不下,毕竟从前用情太深,但是恨,也一点不曾消减。寻常,他可以维持冷漠,可以伪装绝情,但是一遇到有关她的事情,他的心还是会乱,为了她,死水仍然泛起涟漪,经久不散。
可是,这些事情牵扯出的从前的那些旧情的同时,也无情的扯出了那些血淋淋的过去,甚至恨更无法遏制,更深厚。
于是,似乎是自然而然也是必然,他在这夜想起了已经故去的那些人。他曾想过放过她,就让她走,就这样散了也好,可是每当看到那冰冷的排位,他不得不狠下心,伤她,也并非他本愿。
他知道这样做只是没有尽头的折磨罢了,伤了自己也伤了她,可是谁有懂他的苦?又有谁真的知道他心中的痛?
翌日的凤琨却是没有出门,一直到了下午的时候,才着了一身玄色衣裳出了府门。
他走还未过多久,荣均便到了凤府。
今日他本是因为没有见到凤琨,故而才有些担心,所以这才想着到了到凤府来看看,只是没想到他竟然也不在府内。
“他可有说他去了哪里?”荣均也有些搞不明了。
下人未敢隐瞒:“将军未曾说过,他是独自一人离开的。”
荣均在府内待了片刻,本想去看看莫清欢的,但是听说莫清欢被宣芸调走了之后,便觉得有些不便,而后又听闻她生活尚好,也没有人再为难她,荣均便也放心了。
凤琨的确是一个人离开府邸的,一个人,一坛酒,一身黑衣入下晚。
城郊处青山不改,甚至更加茂盛了,已近黄昏郊外荒芜之地更显出几分凄清与昏暗来,而那一个人脚步不停,寂寥的身影渐渐模糊前行。
也不知是哪处的鸦凄清啼鸣,哀婉的声音久久不绝,凤琨的脚步终于停下了。
前面是修葺得很好的两座坟茔,但是在这满目苍翠里,却仍旧显出几分凄然来。
远远看去,只见那道欣长的身影在坟茔前站了半晌,接着就这么直挺挺的跪下了。
像是有千斤重,亦如有无线悔恨伤痛,他这一跪便更像是在忏悔。
“父亲,母亲。”看着眼前冰冷的墓碑,凤琨眼中的冰凉终究是散尽,留下的便只有别人所读不懂的情绪,“告诉孩儿,现在到底该怎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