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儿,这大清晨的,你何苦起这么早呢?”俞云清看了看窗边映着晨光娇艳欲滴的花束,再想想自己即将结束的生命,神情一阵暗淡。
叶楚将插着花的花瓶打理了一下,再将粥菜端到了床边的小几上。
她眉眼弯弯,笑得仿佛少女时那样温柔,道:“北鸢说你的病不适合大鱼大肉,每天清晨最好吃些清粥小菜。”
俞云清看着叶楚的笑容,忽然有些晃神,回忆到了自己年少时的那些光阴。他愣愣的点了点头,这才反应过来,心中像潮水一般涌现出了愧疚。
他……到底是做了怎样的傻事,才将这样的一双妻儿给弄丢了?
等到了生命最后一段日子,俞云清常常陷入回忆,就越发的想到了叶楚的好。他时常后悔,又觉得自己因为确认了不治之症而庆幸。
如果不是真的病了,叶楚哪里会回到他身边?
想到俞北鸢,俞云清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温声问道:“北鸢说今日要来替我复诊,是什么时辰来的,我这就吩咐府里的下人提前布置好。”
叶楚正在拿碗的动作顿了顿,便和俞云清说了俞北鸢过来的时间。
果然没过多久,俞北鸢便目不斜视的走在俞家的小路上,俞家管家尴尬地跟在后面气氛沉默至极。
霍铭也看出了俞北鸢并不乐意来到这里,但想想叶楚,还有俞云清的病况,他也只能叹了一口气。
“罢了,总归也没多少时日了,我听叶夫人说俞云清现在改邪归正,毕竟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霍铭劝了两句,但跟在他们身后的管家仍然听见了。
管家眼中露出几分不满,但他却又不敢表现出来,连忙将自己的情绪藏匿住。
俞北鸢走到俞云清的屋子前,正好听见里面俞云清在和叶楚温柔说话,两人讲到了她小时候。
“我还记得北鸢刚出生的时候,小小的一团像个雪团子一般……王爷是个值得依靠的人,我也不担心她的后半生了。”俞云清说话中又咳嗽了两声,显得分外虚弱。
俞北鸢在窗外听到这话,心中一阵复杂。她一言不发的走进去,伸手向俞云清招了招,让他把手腕伸出来开始诊脉。
叶楚则叫边上的丫鬟搬了两个绣墩子过来,让霍铭和俞北鸢坐下。
等俞北鸢说完了俞云清的病情后,屋子里的氛围有些压抑。突然俞云清咳嗽两声,抬头看着霍铭,眼中带着一丝祈求。
“王爷,老夫有件事情想求你……”俞云清看了看边上低着头的俞北鸢道,“世上人心易变,但现在王爷对北鸢的在乎,我也看在眼里,只希望等到将来王爷也能够保持这份初心,不要落得我这样的下场。”
这话着实有些不中听,实在不符合俞云清昔日在朝上为官的那种圆滑性格。
俞北鸢点了点头,霍铭更是举手立誓,发誓这辈子都会把俞北鸢照顾妥当。
就在此时,有个丫鬟捧了汤药进来,语气脆生生的恭请道:“老爷,太夫人让奴婢过来监督您喝药!”
俞老夫人对自己儿子十分上心,尤其是在喝药的事情上,还特地派人监督。
俞北鸢动了动鼻子,她闻见这药中有一味药材放得重了些,便走到桌子边上拿出纸笔重新写下了一份药方。
叶楚把新的药方收好,几人又坐在一起叙了叙话,俞北鸢便提出要离开了。
瞧着俞北鸢转身的背影,俞云清眼中滑落了一滴浑浊的泪水。他不着痕迹的扭头将泪水擦掉,不叫叶楚发现。
俞北鸢心情沉重的离开这间满是药味的院子,走在俞家的庭院里,她忽然听见花丛一角传来的女子尖锐的责骂声。
“本小姐让你们把这株牡丹花移栽到院子里,怎么现在迟迟未动?”
俞挽沁伸手指着花丛边上独立的牡丹花,眼中闪过一抹恼怒。
边上的小厮和花农怯懦的低着头跪在地上请罪,道:“这牡丹花是叶夫人喜爱的,这两日常常看到叶夫人提着水壶给这牡丹花浇水……小人实在不敢动手!”
俞挽沁听说这花乃是叶楚所喜爱的,心中更是不满。
“呵,难不成这俞家现在只有叶楚一个人算得上是主子,我说的话便不作数了吗?”俞挽沁一脚踢在花农身上,力道大得把人踹翻在地,还压倒了边上的花草。
俞北鸢本来不想理会俞家人自己的事,但是她听到花农提到了叶楚,俞挽沁又做的着实过分。
她挑了挑眉,走上前伸手按在俞挽沁的肩膀上,拦下了她后续欺负着花农的动作。
“不过是一株牡丹,你又何必为了朵花为难活人呢?”俞北鸢眼角一扫俞挽沁,眼中那抹淡漠令后者羞愤交加。
俞挽沁气得脸胀得通红,大声吼道:“我就是要这株花,难不成我比不过叶楚?”
就在这时,走在后面压阵的霍铭发出了一声低笑,语气中带着些许嘲讽:“在本王看来,你确实比不得叶夫人,不管是辈分上还是性格能力上都低人一筹!”
俞挽沁听得这话,又畏惧于霍铭的身份。她觉得自己的脸面实在挂不住,便用袖子捂脸跑了。
瞧着她落荒而逃,俞北鸢发出一声嗤笑,再低头看了看牡丹花,安抚了花农两句。
俞挽沁狼狈回去后,左思右想都觉得心里有口气咽不下,就向自己新结识的朋友硕亲王家的月霞郡主提起此事。
月霞郡主和俞挽沁处得极好,听了俞挽沁的片面之词,自然一颗心都偏向了俞挽沁。
“如此说来,那俞北鸢身为你家姐妹,可真是半点情意都不顾……若不是她走了狗屎运嫁了霍王爷,哪有那个资格对你指手画脚!”
月霞郡主在提到霍铭的时候,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
她常从硕亲王口中听说到霍铭,虽说硕亲王不打算和霍铭交好,但也不可否认霍铭往日的功绩。
月霞郡主微微垂着垂眼睑,俞挽沁看到自己抹黑俞北鸢有效,自然又说了一大堆她编造的谎言。
“好了,你也莫要着急,等到以后有机会我们再把场子找回来!”月霞郡主安慰了两句,俞挽沁立刻破涕而笑,觉得自己抱对了大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