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什么话？”
楚穆青面色不变，甚至更加真诚了几分：“只要你肯答应以后所有的布料只卖给楚氏布行。”
“呵呵，楚公子还真是会做生意，”赵阿娇轻笑，双手交叉垫在下巴下面，微微扭头看了看一旁的顾晔，下巴微扬，示意楚穆青道，“这布料你也知道，原料成本低的很，怕是单靠这手艺，你们也不会开出多高的价格来，那以后若是这布进了皇宫，楚氏布行又与我签死了价，那我可不亏本了？”
楚穆青有些恼意，眉头皱了皱，说出这话，他也是有自己的打算，那就是只要签订了价格，以后只要楚家掌握着市场上这麻布的量，届时价格哄抬一下，肯定能赚他一大笔钱，毕竟“无奸不商”这个词语不是空穴来风。
可是楚穆青没有想到，面前这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不仅手艺厉害，没想到心思也很细腻，当即就点出了问题所在。
楚穆青哪里能知道，面前的小姑娘，在商场上积累的经验，不比他吃过的盐少，若不是因为这一世过的太贫穷，遇到这种企图玩文字游戏来获得好处的交易对象，赵阿娇早就拍屁股走人了，哪里还能平心静气地跟他谈下去。
楚穆青出于利益来找赵阿娇合作是不假，可是打心眼儿里，他还是对赵阿娇有了一种轻视，毕竟再怎么说，赵阿娇也只不过是一个没有任何背景后台的小姑娘，自小就跟着父亲走南闯北谈生意的他，说没有一丁点儿的心高气傲是不可能的。
“那，阿娇姑娘”楚穆青知道赵阿娇肯继续坐在这里，就说明事情还是有回旋的余地，忍不住再次开口，“我们楚氏布行提高签订价格，或者你来说这个价格，你觉得可以吗？”
微敛了敛眼睑，赵阿娇嗤嗤一笑：“若我说五十两一匹布，你们会答应吗？”
赵阿娇可是听得清楚，楚穆青说的是“你来说这个价格”可不是 “你来定这个价格”，所以她就是要楚穆青自己把自己的歪心思都丢掉！
这下楚穆青了坐不住了：“丝绸才不过五十两一匹，这麻布怎么可能也五十两？另外，我们可是大量从你这里购买布匹，怎么着也得有点利润吧！”
赵阿娇纤长的睫毛轻颤一下，微微睁眼：“楚公子，难道你们打算一匹麻布卖三十两？”
“这……当然不会。”楚穆青有点不自然地回答，只要供不应求，他们想卖一百两也会有人买。
一瞬间，情境陷入了沉默，楚穆青彻底明白了赵阿娇不比那些商行里的老油头好对付，而赵阿娇也明白，若是想让楚穆青答应按着自己的想法来，空口无凭，必须得拿出点实力来。
沉默了一会儿后，赵阿娇
“既然是做布商，那我问你，这世间有多少中颜色？”
楚穆青这次真的被她问倒了：“这世间颜色可多了。”
赵阿娇轻轻一笑，伸出四个手指：“那你说说红、黄、绿、蓝这四色包含什么？”
楚穆青轻轻一笑：“这还不简单，有桃红、水红、猩红、绛红、朱红这几色，黄色有鹅黄、菊黄、杏黄、土黄，蓝有翠蓝、宝蓝、藏蓝、藏青、黛蓝，最后这绿色，豆绿、墨绿、豆青、艾绿几种。”
要知道，这些颜色，家里的老爷子可是从小就让他摸着布料辨别的。
赵阿娇摇了摇头，脸上带着些失望：“不，你说的不全，单这红，还有品红，桃红，银红，绯红，枣红，殷红，酡红……”
听完赵阿娇的一席话，楚穆青瞬间觉得又惊又喜。
在楚穆青看来，现在的赵阿娇已经不是一个普通的乡村小姑娘或者是一个简单的合作伙伴，而是一种像是师友般的存在了。
今天学到了了好多东西啊！
楚穆青抬头，忍不住仔细把赵阿娇打量了一遍。
她今天穿着一身浅蓝色的袄裙，下面是白色的裙面，绣着的花样虽然别致，但是那料子却是下等的棉布，领口袖口处，被洗的微微泛白，应该是穿了许久。
但是，这身旧衣服并不能折去她的美丽，只能说是无法衬托罢了。
其实赵阿娇也有一身好的衣服，就是那次顾晔让傅兰峰给她买的那一件，可是赵阿娇昨天穿着的时候，被赵珍珠推到外地，衣服弄脏了，昨晚洗干净后，到现在还没有晾干，怀念家里那台小天鹅全自动洗衣机的同时，她只好穿了旧衣服来。
不像是初来时的枯黄毛燥，如今一头柔顺的黑发即将及腰，在两侧各梳了一个丫髻，代表着还未出嫁。白皙的肌肤像是荷花的瓣儿，白里透着淡淡的粉，尤其是一双眸子清澈如水，流转间透露着灵动。
记得上一次见她时，她还有些瘦弱，没想到再次见面，出落的亭亭玉立，不出几年定是惹得一片男子相求。
一时间，楚穆青不由得感叹还是顾晔眼光好，早知道赵阿娇不仅人长得漂亮，对布料染色还这般有见解，就算是绑，也得弄回去。
毕竟，家里那位老爷子还是很开明的，虽然出身不好，但是能给楚家带来这么一个儿（孙）媳妇，就算给不了正妻，想必一个平妻还是可以的。
“既然姑娘懂得这么多，那想必对合作方法也有自己的看法了，不如说一说？”
不同于自己的一惊一乍，赵阿娇全程都一脸风轻云淡，像是经历过无数次这种合作商讨一般。
如果能听到楚穆青的心声，赵阿娇肯定会傲娇一笑，说，可不是嘛，姐姐我老本行就是干这个的！
赵阿娇不想继续废话，听他这一说，也不转弯抹角，直接放话：“要合作，就分成，你们提供人力、原料和资金。”
顿了顿，赵阿娇又补充道：“作为诚意，我会把收麻、斩麻、绩麻和捻纱的方子写下来给你。”
“分成？”楚穆青面露疑惑，“姑娘打算几几分？”
“二八分。”
楚穆青眉头一拧，以沉默表示了不认同。
赵阿娇依旧面带微笑，可就是让人看不出真正的心思。
“不行，”犹豫多时，楚穆青还是开口拒绝了，“虽然阿娇姑娘的手艺确实是能给楚氏布行带来百年难得的机遇，可是我们要出人力物力，只给这些，太少了。”
赵阿娇瞬间无语，她真的很想揪住楚穆青的领子问一问：你特么是不是对我说的分成有什么误解？
强忍着那股敲他脑壳的冲动，赵阿娇解释道：“你们八成，我两成。”
“啊？”商圈有名的楚家少爷楚穆青，今天难得犯了迷糊，还傻傻地以为是赵阿娇独占八，他们二呢。
以为他没听见，赵阿娇又重复了一遍： “你们八成，我两成。”
楚穆青只觉得喜从天而降啊！他本来都抱着六四分，尽量往七三分上去靠了，没想到赵阿娇直接说了个二八分！
要知道，这人力物力，真的很廉价啊，甚至对楚氏布行来说，出几千几万两的资金也没什么，毕竟这布料一旦能进到皇宫里，那可不是几万几千两的收益了。
一想到未来能把楚氏布行在自己手里发扬光大，楚穆青只觉得心跳似乎都有些有些不正常了。
“好！阿娇姑娘想法果然独特，这合作方式我答应了！”
不等赵阿娇继续说话，楚穆青一口就答应了，那架势，生怕赵阿娇反悔。
二八分，赵阿娇确实是有点亏了，但是赵阿娇明白，一种新的布料市场价值有多大，有了楚家的运作，单是那两成，就足以她们一家衣食无忧。
另一方面，赵阿娇这么做也是为了卖楚家一个人情，她注定不可能一辈子就当一个平凡的妇人，相夫教子。
长远来看，要想在这个世界打造出一个属于自己的帝国，一个可以依靠的合作伙伴是不可避免的，而楚家，就是很好的选择。
“好，合作愉快。”出于习惯，谈判完成以后，赵阿娇带着标准的微笑朝楚穆青伸出了手。
楚穆青愣了愣，下意识伸出了手，下一秒，酒杯一双柔软的小手握住了。
“阿、阿娇姑娘，合作愉快。”
飞速掩饰掉耳尖的那一抹红晕，楚穆青尽力去平息语气，嘴角却还是忍不住带了一丝笑意。
一瞬间，顾晔将手中的茶杯重重地放到了桌子上，眼眸中冷意澎湃，吓得离他最近的傅兰峰悄悄往后挪了挪，抖着身子恨不得将自己缩成个球藏起来。
傅兰峰一看这情形，脸色一变，心中立马就急了。
阿娇姑娘可是他家少爷看中的人啊，怎么能让楚穆青抢了去。
若是让一个小皇商轻易地把阿娇姑娘抢走了，他主子不得分分钟和楚家翻脸？楚家可是主子的左膀右臂之一，不能出问题啊！
“阿娇姑娘！我们家少爷也想合作！”傅兰峰为自己的机智而鼓掌，激动之情险些抑制不住。
“嗯？”
赵阿娇抬起手，轻轻地抚摸着放在一侧的碗，修长的睫毛垂落眼睑上，隔出一片淡淡的暗影。
“可是我已经有了合作对象。”
赵阿娇抬头，清丽的容颜上带着一抹如旧的笑意，令人看不出喜怒。
“先来后到，那楚公子请回吧！”
赵阿娇惊讶极了，先来后到让楚穆青离开，意思就是自己已经和顾晔订立了合作，可是……这是啥时候的事啊？
“阿娇姑娘？”楚穆青皱眉，疑惑不解地看着赵阿娇，面面相觑，两人皆是一脸蒙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