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弦逆着光,大步走进来,场内本是一片喧闹,可是突然之间就渐渐安静了下来。
大家都有些屏住呼吸,看着走进来的苏弦。
其实不该是这样的,这些人无数次设想过再次见到苏弦,会是如何的场景。
无论如何,憔悴二字是逃不开的,可是现在看到苏弦,他们却清晰的意识到,苏弦或许并不需要这他们所谓的那些干巴巴的安慰。
不仅是不需要,或许这些个安慰他们甚至都羞于拿到苏弦面前,来彰显他们所谓的同情心。
不知道为什么,大家突然有些自惭了起来。本应该情绪高昂的冬日宴,渐渐的就低落了下去。
苏弦站在大堂正中,视线随意的扫了一圈,扯了扯唇,正要露出个嘲讽的笑呢,视线一下子就撞到了坐在主位那一桌的人身上。
她的心剧烈的跳动了下,硬是生生忍着没后退一步。
真的是见鬼啊!
怎么哪里哪里都有这么个鬼人在啊!
苏弦面色平静,可是那眼神里边一晃而过的惊慌失措还是取悦到了眼前的人。
他轻笑一声,缓缓站了起来,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就被周老直接阻拦了视线。
“阿弦!”都说那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周老这一把年纪了,当着自己这么多学生的面,生生眼里就含上了热泪,“我原以为你不会过来见我们,还是怪我们这些老东西的。”
你当我真愿意来了,如果不是被云宸坑了,谁会过来的。
苏弦抿抿唇,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眼,似乎是陷入了某些回忆之中。
良久,她才抬起头,有些动情的开了口:“阿弦知道您的为难的。”
知道什么啊,她可什么都不知道。苏弦在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
“阿弦……”周老有些感伤的看着苏弦,仿佛是通过苏弦又看见了某些回忆一般,他神情一黯,真的流泪了。
这都是些什么啊!苏弦脸上的伤感似乎要僵在脸上了。她过来可是准备闹场子的,结果人还没开口突然被个老人家抓着自己的手流下泪来,她哪里还有脾气啊!
苏弦忍不住看了又重新坐下去的人一眼,眼神有些幽怨。
那人轻笑一声,见苏弦是真快撑不住了,这才站了起来,走了过去:“周老,您这般怕是要吓到师妹了。”
何止是吓到苏弦一个人,这周老在太学素来是铁面,那可是惹恼了皇上被皇上打了板子都没流一滴泪的人物,结果眼下哭成这个样子,他们可不就是被吓到了么。
“瞧我……”周老抽了抽鼻子,似乎才注意到眼下的场景,他紧紧抓着苏弦的手,舍不得放开,眼泪还在脸上呢,扭头看向走上前来的人,“阿弦,这是你的璿阳师兄,刚刚还提到你。”
“师兄。”苏弦迅速开了口,拉着周老的手赶紧放在了眼前的人手上,“我素来嘴拙,说不得什么安慰的话。”
这璿阳,就是秦湛的字了?啧啧啧。
眼前的人,除了是秦湛,还能够是谁呢。苏弦觉得今儿个果真是运道不好,不适合出门了。不过这也当真是邪门了,不是说秦湛这人常年跟在皇上边上,近些日子还忙着编纂今年的国史么?怎么着还有时间来这冬日宴了?
似乎是感受到了苏弦的迫不及待,秦湛笑了声,扶着周老,抓住了他的手:“周老,您可要吓到阿弦了。”
岂止是吓到苏弦,估计边上的那些个人也被吓得不轻。
那气喘吁吁跟着苏弦跑过来的几位贵女看见周老那个样子心里也是咯噔了一下,半晌没怎么敢开口说些话。
周老拭了眼泪,也察觉出几分不好意思,忙念叨着准备把苏弦往最上头来。
恰巧在这个时候,一肚子火的江容与可算是赶到了。
这个苏弦是个疯子么!?为什么要走这么快?!要知道这京中贵女无一不重视那身姿飘摇,走路起来也是莲步轻移,这个苏弦简直是个怪物!
江容与瞪着苏弦眼见着苏弦要被领到上首去坐了,终于忍不住开了口:“先生,这于礼不合吧?您几位可都是师长,怎么就……”
苏弦若是上去了,那可怎么是好?她可是特地为了羞辱苏弦连个位置都准备给苏弦备着呢。就这么轻易化解了,她可实在是不甘心。
苏弦脚步一顿。终于扭头似笑非笑的看向江容与。
江容与被苏弦看得一怔,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了些:“王妃赏脸能来这冬日宴,您曾经的那些个好友可是想念你呢。”
她说着,心思定了定,含笑对着周老眨了眨眼:“您可别同我们抢了。”
苏弦动了动唇,正要怼回去呢,就听见边上的秦湛缓声开了口:“若是抢了,你当如何?”
江容与脸上的笑容一僵,有些无措的看向周老,似乎是有些不能够理解的样子。
周老眼神闪了闪,沉吟片刻,还是没开口。
他在苏弦面前哭归哭,可是也没把自己的脑子顺着眼泪给哭走了。这话谁说都可以,唯独江容与说出来可就听着不舒坦了。
毕竟这江容与和睿王那不清不楚的关系他们可记着帐呢。那可无论是说些什么都可以理解成是针对了。
“瞧秦大人这话说的。”江容与强笑一声,“毕竟是男女有别……”
“男女大防这事情,我看江小姐不是第一个不在乎么。”秦湛不紧不慢的将手放在了苏弦肩膀上边,“毕竟江小姐和睿王之间的事情,我可真不太好意思说出口了。”
你这江容与和云宸私相授受,便是成亲了也还打得火热的事情,现在说男女大防,当真是不要脸了。
苏弦身子有些僵硬,硬是逼着自己没敢抖开秦湛的手。
好歹这秦湛也是来维护自己呢,若是自己还抖开,那可太不给秦湛面子了。
“要见师妹的几位,可都是她的长辈。长辈不见,反而跟着你去见那些个故交好友?倘若师妹真应了这话,我第一个骂她没规矩。”秦湛微微一笑,微微侧脸看向被自己揽住肩膀的苏弦,“师妹,我这样说可对?”
秦湛身上也不知道是熏得什么香,这靠得近了闻着倒是怪好闻的,闻起来倒是一阵柔和的香味,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苏弦就是觉得这香味霸道得很,一旦闻到这个就闻不出别的味道了。
苏弦吸了吸鼻子,似乎是考虑了下,这才歉意笑了笑:“我当然是知道容与的迫切了,可是长辈们相请,我若是不去,那可就太没个规矩了。”
她顿了顿,轻笑一声:“我想着,无论是坐在那里,心在一处就是了。对吧?”
放心,她可无论如何都不会忘记江容与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