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姨太的出身,说好听点,是梨园行的名家,说难听点,就是下九流的戏子。
展大帅并不介意自己的女人是何出身,反正都越不过他去。帅府内宅的规矩摆在那里,四姨太的日子过得比寻常人家的正妻还要轻松舒服得多。
不过,展大帅虽对她不如何上心,也轻易地瞧出来了,她对自个儿的出身挺介意的。
赵清琬善解人意地道:“四娘不必登台,只是组个班子叫她带着,网罗一批人才,排练简单易懂,与东南军政策政令相呼应的节目,达到聚拢人心,凝练向心力的宣传目的。”
说到宣传,其实,风管日报办得不错。报道时笔锋偏向东南军,也为展大帅加了不少分。
风管日报的创办者展夫人是展大帅的亲妹,她虽然离过婚,但在新思潮盛行的当下,也是勇敢挣脱枷锁的典范。她才华横溢,亲自抚养的一双儿女也各自成才,使得她对外的形象积极正面。
震撼人心的文字与艺术作品都能起到快速传播与广泛洗脑的作用,尤其是在民智将开未开的时候。
“你当真觉得,四娘有这样的本事?”反正,展大帅是抱着怀疑的态度。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更何况,也不是叫四娘全权负责。”赵清琬的想法很简单,总得给个机会让四姨太表现一下,实在不成,也不叫她管事儿,安心做个吉祥物便罢。
“你是怎么想到叫四娘管这个的?”展大帅就纳闷儿了,赵清琬并不是刻薄的性子,这么安排,就不怕戳了四姨太的肺管子?
“四姨太正是风华绝艳的时候,既没倒嗓,身段保持得好,基本功也没落下,指导新人没问题。她在帅府数年,也养出一身淡雅的气质,有大帅府作为后盾,谁敢小瞧她,嘲笑她?”赵清琬淡淡道。
说白了,就是四姨太还年轻,又居高思危,给她个机会,没准儿她真能干出一番大事来。
展大帅对自己的女人确实够大方,但他心里即便只有陈红岫,也从没想过遣散后院。又见不得女人们斗得跟乌鸡眼似的,只许她们吃喝玩睡,人生颇没有追求。
以至于女人们闲得发慌,只能跟仓鼠似的攒银钱攒珠宝,却没人觉得展大帅靠得住,还是得生个崽儿往后才有依靠。
五姨太年轻又佛系,反倒显得无欲则刚。四姨太一门心思想生个孩子,好歹心态积极。二姨太跟三姨太,一个慢性自杀,另一个郁郁寡欢,指不定哪天就在沉默中变态了。
展大帅不是粗心的人,不可能毫无察觉。但他再这么揣着明白装糊涂,怕是后果难料。
赵清琬温声道:“父帅,几位姨娘各展其长,参与到这个家,乃至是东南军的事务之中,既能加强对帅府的归属感,又能向外传递一个信号,东南在对待女子的问题上,是积极而开明的。”
展大帅重用沈时玉,支持展夫人办报纸,甚至允许将门女子参军,这在现今的环境之下,是十分大胆且难得的。但无论是沈时玉,还是展夫人,抑或是参军的女子,她们都与展大帅有渊源。
展大帅的大胆并没有惠及其他有才华却无处施展的女子,赵清琬要做的就是尽量给女子机会。
“对待女子的问题上?”展大帅挑眉,表情有些莫测。
诚然,他欣赏有能力有才华的女子,也不吝给予信任与重用,沈时玉就是最好的例子。
但沈时玉终究是特例。
她的特长是钱生钱,爱财却不贪财。更重要的是,她有丈夫有儿女,不是大帅府后院的女人,连展家的嫡系姻亲都不是。若她要管东南官员升降或者军中调度,展大帅也不会用她。
清廷衰微灭亡,固然有内外交困,国力难以为继的原因在,但掌权的女人对外屈膝,对内强横,决策一误再误也是不容忽视的。
对于渴求权力,能力有不逮的女人,展大帅是膈应的,卫氏便是如此。如今,赵清琬也露出了狐狸尾巴吗?
展少帅轻轻握紧赵清琬的手,以示自己对她的支持。
他与普通女孩儿接触不多,往来较多的几位女性:展老太太,展夫人,曾氏,沈时玉与赵清琬,都聪慧不逊男儿。
他深知,作为一地统帅,不必处处比人强,擅长用人即可。各兵镇僵持不下,无非是实力相差无几,谁都不敢先动。若女人得用,使本兵镇立于不败之地,用了又何妨?
赵清琬侧了侧头,看了展少帅一眼,微微一笑。
看着蜜里调油的小两口,展大帅不觉得扎眼了,他觉得扎心——色令智昏的臭小子。
赵清琬丝毫不怯,直直地看向展大帅,淡淡道:“非常时期,非常问题,非常对待。务必要做到物尽其用,人尽其才。”
她顿了顿,又道:“待我整合产业之后,无论是民用物资工厂还是军工厂,都需要大量的劳动力。”
展大帅先前的注意力都放在‘姨太太们太闲了不是事儿,得利用起来’上了,现在听到提到军工厂,顿时回神。
现在东南军所用的武器,大部分是出自东南军械厂,衣服鞋子棉被,粮蛋肉菜这些都是与展家有关系的人与东南商会包了。
“军工厂都产些什么?”展大帅兴致勃勃地问道。
“只要军中用得着,只要产得出,什么都产。”赵清琬实诚地道。
后世的军用物资质量靠谱,种类繁多,囊括吃穿住行的各个方面,展大帅是想象不到的。
“哦?”展大帅眯了眯眼睛,“比如说呢?”
“武器,设备,车辆,便携干粮等等。”赵清琬笑道,“更高级一点的,比如防弹车,防弹衣,以及——军舰。”
“军舰?”展大帅眸色一暗。
“是,军舰。”赵清琬点头,“父帅绝不会止步东南,当初在哪里挨了打,就要在哪里找回场子。”
出身海上龙门,赵清琬对武器与性能齐全的船舰相当熟悉。而目前,东南乃至全国都没有能够应付一场海战的水师舰队。
展大帅按了按眉心,挥手道:“你回去写份儿计划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