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陆氏贪墨极有分寸，以展大帅对府里的掌控力度，早已得知此事，却从不说破。
他对陆氏虽冷心情淡，但陆氏为他生儿育女，打理内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除了中邪似的跟长子过不去，素日里还算安分，多花点儿银钱又值当什么。
账房平账还算上心，若不是赵清琬，换了别人，未必能看出来。
既然展大帅不介意，赵清琬当然也不计较，轻轻颔首：“有。”
展大帅笑了一下：“这查账的技巧，是亲家母教你的吧？”
赵清琬点点头，又道：“再有就是，几位姨娘的身体状况……”
展大帅笑意一顿：“如何？”
赵清琬一一说了，姨太太们不是身子不舒坦，就是心里不舒坦。
展大帅：“……”
他很清楚自己是偏心的，但陈红岫坚持不懈地慢性自杀真是让他有点儿伤心了。
“为了让姨娘们重燃对生活的信心，重新建立对大帅府这个家的归属感，我建议，”赵清琬顿了顿，淡淡道，“让姨娘们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儿。”
“那你说说，她们能做什么？”展大帅面色微沉。
他能让沈时玉当财政司长，让他亲妹展夫人办报纸，却从没有想过，让后院的女人做事。
姨太太嘛，在家吃香喝辣，打扮打扮，好好伺候他就成了。
展大帅没把赵清琬当外人，也就没有掩饰内心的不快。
展少帅见了，轻轻咳嗽一声。
展大帅瞪他一眼，心道：臭小子，娶了媳妇忘了爹，面上却是缓和了些许。
“我瞧着，二娘代为管家那段时日，账目清清楚楚，没有丝毫错漏。年节时客来客往，也是周全得很。”赵清琬沉吟道，“既然二娘有这样的才能，便叫她管家吧。”
她顿了顿，又道：“五娘与二娘交好，念过书，又是商户出身，叫她从旁协助二娘就是。”
展大帅简直难以置信：“是我理解错了吗？你的意思是，叫二娘跟五娘管家？”
“没错，我正是这么想的。”赵清琬点头道。
展大帅的眼睛几乎瞪脱眶，这可真是新鲜。自来高门大户，新妇进门，没有不盼着掌家的。他这儿媳妇怎就这般与众不同？
展少帅见他爹瞠目结舌，轻咳一声，提醒他注意形象。
“不是，”展大帅疑惑道，“她们管家，那你呢？”
“因我是嫁入帅府，母亲唯恐我腰杆不直，为我置办了许多产业。”赵清琬不疾不徐地道，“我准备整合一番，一半发展民用，一半发展军工，让我先生无论想做什么，都没有后顾之忧。”
听了这话，展少帅坚毅的俊脸上泛上一丝羞涩。
展大帅牙疼似的抽了一口冷气，略一沉默，才道：“老大媳妇，你这想法是好的，但——”
自新思潮盛行，展大帅就明白了，一味墨守成规只会显得思维僵化，迂腐刻板，与大势不合，又如何图谋大业？若赵清琬不是宗媳，她有这样的志向，展大帅作为公爹，必然鼎力支持。
“父帅，”赵清琬明了展大帅的顾虑，平静地道，“若父帅不曾重用先母，不曾支持展夫人母女有自己的事业，不曾有开明先例，我必不会贸然坦诚内心真正的想法。诚然，我是展家宗媳，少帅夫人，与展家与东南军息息相关，我只要依着帅府的规矩，打理内务不出岔子，尽了本分，丝毫不关心展家与东南军的未来，旁人也无从指责。我不惧怕未知，却不愿麻木地等待命运降临。”
展大帅闻言，目光轻轻一闪，没有开口打断她，心中却不免有些感慨。
真不愧是沈时玉的女儿啊，跟沈时玉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十分敢想。要是应了她，她还真敢做。
展少帅则微微一笑，那句‘我先生’到了这会儿才甜到了心里。
他又轻轻咳了一声。
展大帅皱眉道：“有话就说，咳什么咳！”
展少帅一脸认真地道：“夫妻一体，我支持阿琬。”
“展家日后是要交到你手里的，若老大媳妇只顾着外头的生意，对内务一无所知，容易为人所趁。要知道，变生肘腋，最是叫人猝不及防。”展大帅语重心长地道。
赵清琬嫁妆丰厚，产业颇多，展大帅是知道的。她打理自己的嫁妆，也是天经地义的事儿。但，若是因为要打理嫁妆，而将立身之本的展家中馈弃之不顾，则是舍本逐末了。
“在父帅心中，二娘与五娘也不可靠吗？”赵清琬悠悠反问，“那么，二娘与五娘对展家没有归属感，对父帅没有安全感，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胡说什么！”展大帅被戳中痛处，横眉怒目。
展少帅重重地咳了两声：对我媳妇态度好点！
展大帅气结：这倒霉儿子！
不过，赵清琬说的也有点儿道理，他的心尖上就安放着一个陈红岫，陈红岫对他上不上心，他能不知道？
可知道又能如何？落胎终究是陈红岫心底的伤，不痛不痒，却也无法痊愈。他用尽办法，也无济于事。
这么多年，他们就这样粉饰太平地过来了。陈红岫对展家没有归属感，对他没有安全感，何止一针见血，简直犀利过头！
展大帅深吸一口气，故作淡定地道：“二娘跟五娘管家，那三娘跟四娘呢？”
“三娘出身名门，见多识广，又聪慧绝伦，精通两门外语，我想着，请她留意那些乱时流落在外的宝物。若能通过斡旋，使之回归华夏，也是美事。”赵清琬早有准备，娓娓道来。
展大帅抚掌大笑：“甚好！”
苏夔是东南重将，苏青鸾作为他一母同胞的亲妹，东南才俊原是任她挑的。
当初，她年少气盛，又自负美貌聪慧，野心勃勃地一心要留在他身边。他为了制衡陆氏，保护陈红岫，竟腆着脸应了。
他知道，他永远都无法叫苏青鸾如愿的。这几年，苏青鸾也越发沉默暗淡了。
若寻回宝物的事能叫她开心些，倒也不错。
“至于四娘，”赵清琬淡淡笑道，“她曾是角儿，自然还是做老板。”
“什么？”展大帅有些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