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沫的哭声引来了另两名医生，年轻却临床经验丰富的主治医生耐心劝道：“苏小姐请你冷静，叶先生正在努力，他也不想躺在这儿，他也想看到母亲妻儿，给他一点时间吧。”
“是不是时间越久，他醒来的机会就越小？”苏沫身上失去了力气般，腿一软便往下滑去。
主治医生见状挽住她的手臂将她托了起来，于心不忍道：“你要相信他，他一定会醒来的。”
“你是医生，你告诉我要等到什么时候，你们对他的评估是什么？”苏沫从医生的眼睛里看到了未知和不确定，连医生都没有把握，可见他们对叶少安的评估不容乐观。
“我们会尽力而为……”
“可我要的不是尽力而为，我要他醒过来，必须醒过来！”
“小姐你太激动了，不适合探视病人。”医生给护士打了一个眼色。
“小姐请跟我们走吧。”两名护士扶住苏沫把她往监护室外带去。
“我不走，我还没好好跟他说话，别让我走……”突然而至的绝望打垮了她的坚强，她像一条死鱼一样由着护士带走，连挣扎都无计可施。
等出了监护室，苏沫心如死灰地坐在椅子上，挂着眼泪，脑子里一片空白。
诚诚不声不响地走到她身边，趴在她的腿上。
她不说话，他也不问，乖地像一个吃饱喝足的小婴儿。
她抚着孩子的小脑袋，才发现自已的手正在颤抖，白到没有血色。
这五天她是怎么过的，她自已都想不起来了，她无时无刻不在等着叶少安醒来，结束这场悲剧，可越是等下去希望越渺茫，她不得不去想，叶少安或许真的醒不过来了……
她的手狠狠地抵住脑门，似乎这样做能缓解头部的疼痛和万箭穿心的煎熬。
“苏沫，”夫人的声音。
苏沫闻言抬头，红肿的眼睛对上夫人的。
“有件事我思来想去，还是告诉你为好，”叶夫人不安地握着拳头，酸涩的眼睛看往了别处，“经过几次专家会诊后，我从一个信得过的医生朋友那儿得知，少安的情况……”
她重重地皱起眉头，声音哽了一下，“他的情况很不好，百分之八十会成为植物人。”
“百分之八十……”
医生一般不会把话说满，百分之八十代表的已经是百分之百！
叶少安已经是植物人了？
苏沫听完叶夫人的话后脑子里突然“嗡”地一响，接着炸开一般疼痛！
“不会的，他是您儿子，您怎么能对他没有信心？”她紧紧抱着脑袋，不想再听到叶夫人说一个字！
“这些天，有不少国内外的名医看过少安的情况，尽管他们经验丰富，对这个结果仍然再三斟酌后才敢告诉我，”叶夫人声音发颤却不自知，她强撑着一口气，用最坚强的调子说着这些话，“少安是我的儿子，我看着他一点点长大，长成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他出事了，最心痛的人是我，我比任何都要爱他相信他，我也相信他还在努力，想让自已醒过来，但是苏沫，接受这件事吧，接受不代表我们妥协，我们仍然要心怀希望，尽一切力量去救他，只要我们不放弃，他怎么敢放弃？”
“不会，他只是昏迷了，他不可能醒不过来！”苏沫歇斯底里地喊道：“他不会因为挨了一枪就醒不过来的！他那么强壮那么勇敢，他不是普通人，他是叶少安，站在金字塔尖上的男人！怎么会因为这点小事就变成植物人？你在骗我对么？考验我会不会因为他醒不过来我就离开他？”
叶夫人深深吸口气，仰着头不让眼泪落下，“平时就属你最理智，子丑寅卯分得最清，现在却语无伦次，自欺欺人了？只有你在骗自已，你怕，我更怕，可是怕有什么用？苏沫，我一个老人家都顶得住，你却过不去了么？我允许你难过，但你不能倒下去，你不仅有男人，你还有儿子和母亲。”
苏沫哭着哭着就笑了，她才知道自已太懦弱，也知道那个男人对她有多重要！
她原以为自已很坚强，她能撑起老妈和儿子的全部生活，做他们的保护伞，她能面对强势面不改色，可以在危险面前坦然以对，原来只不过没有碰到更痛的事情罢了。
“没人能安慰得了你，”叶夫人挺了挺身子，“我还有事情要处理，看好孩子。”
说完便转身离去。
苏沫目送她转身离开，发现她面色虽然上显出了老态，腰背却比平时更加挺拔。
觉出裤子上热热的。
“诚诚？”
诚诚从她的腿上抬起头，一双泪眼无比期盼地看着妈咪，泣不成声地问道：“爹地他……真的不能醒了么？”
他的话好像一把刀子，再次捅向她最痛的地方。
苏沫抓紧孩子的衣袖，把他按在胸膛：“不会，你爹地是超人，他只是太累了，等他睡好了一定会醒来的。”
“如果我没有跟坏叔叔走，爹地就不会……”
“不关你的事，”苏沫紧咬齿关不让哭声传出去，“宝贝你别自责，真的跟你没关系。”
没关系么？
诚诚懵懂地看着天花板。
白到晃眼的颜色让他有点头晕，思绪又回到了五天前那个昏天黑地的时候……
*
叶少安出事后，叶家一片愁云惨雾，随着叶少安的倒下，锐翔也开始面临一轮飓风般的动荡，和锐翔合作的多少是看在叶少安的名号上，买锐翔的股票又有多少人是冲着叶少安去的？
哪怕医院和叶家再保密，叶少安的情况还是被媒体宣扬了出去，现在全世界都知道曾经叱咤风云的叶少安变成了一个活死人，消息一经传达，再经过某些人的添油加醋，用舆论给锐翔树立一个即将垮台的形象，这些风风火火的负面言论，分分钟能引起股市浮动，也让锐翔的高层们战战兢兢。
这件事不仅是叶少安的灾难，也是整个叶家和锐翔的劫难。
诚诚在医院粘了苏沫五天，第五天晚上才跟叶夫人回到叶家。
回来后就让林昊抱在怀里，小脑袋深深地埋在他肩上，也不说话。
叶夫人一身疲态地坐在沙发中，接下安娜递来的水，看在了林昊身上。
林昊坐在客厅一角专门给诚诚玩耍的垫子上，正拿拼图给他玩，耐心而专注的样子让人能感觉到一阵温暖。
林昊给，小家伙就拿着，在他的指导下开始拆分、组装，有条不紊。
这些苏沫从没离开过医院，哪怕一天只见一次她也坚持守在那儿，之后在照看孩子方面可能没那么及时了，而小家伙自从出过那事就一直没有安全感，难得他对林昊不避，还能玩得来。
“林昊，”叶夫人唤道。
“夫人。”林昊锐抬头看来，还不忘把最后一块木板交给诚诚。
“小家伙好像很依赖你，”叶夫人起身走向他们，看着可怜的乖孙叹了口气，“那天多亏你救了他们母子，还没跟你说声感谢。”
林昊对她的好态度感到受宠若惊，“我应该的夫人！多亏苏小姐勇敢周旋，否则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不全是我的功劳。”
“诚诚没有安全感，难得他喜欢你，你以后多陪陪他吧。”
“我伤好后还要回锐翔工作，”林昊话到一半停了下来，抱歉地道：“夫人吩咐我肯定听从，工作上的事可以先放一放，等叶总伤好我再回去，这样叶总和苏小姐，就能腾出足够的时间来陪小少爷了。”
“等他伤好……”叶夫人低声重复这几个字，说不出的辛酸，身子人眼可见地孱弱。
“夫人一定要坚强起来，在叶总恢复的那段日子里，叶家和公司都要仰仗您，您的姿态和风骨代表着叶家，这个时候您的坚强代表着叶家和锐翔的挺立，”林昊一面和诚诚做着互动一面和叶夫人说话：“Y先生常跟我说，锐翔的崛起离不开夫人，叶总的成功更离不开夫人的言传身教，”
叶夫人点点头，目光从林昊身上一挪开后满脸的失魂落魄。
没有叶少安和苏沫，没有吵吵闹闹，看不见那对小年轻卿卿我我，诚诚也不爱说话了，叶家好像一个冰窟一样，冷的让人战栗。
偌大的卧室只有叶夫人一个人，在暗淡的日子里更加冰冷。
手机铃声响起，一通电话打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