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瘦的手指像是秋冬的烂树枝，挣扎着，猛地又向上抓起了一下，紧接着又无情地被水面吞噬，只留下一串混着泥土的水泡。
姜茉目瞪口呆，高喊了一声“救人”，瞬间朝鱼塘跑去，脱下鞋袜和外套，扎进了又腥又丑的鱼塘里面。
胡丽丽和田园回头一瞥，霎时间被姜茉那一跃给震慑住，她们没看见水里有人，只看到姜茉自己，以为她是突然想不开想寻死觅活，连忙撒腿就往帐篷跑。
“徐钊！马一声！朱翔！杜腾！快救人啊！”
杜腾正撑举着帐篷的支撑杆，累得腰酸手麻，他“哎呦”一声，将帐篷杆撂在了自己的左肩膀上，歪头，有气无力地问道：“怎么了？出啥事了？”
其余的几个人站的稍远，正在闷头干活各忙各的。
胡丽丽连忙一把抓紧了杜腾的袖子，恨不得使上吃奶的劲儿往前面拽他，边走边说道：“快！姜茉跳鱼塘了！那鱼塘有五米多深，姜茉她水性不好啊！”
对于久居内陆的孩子们来说，并不是人人都会水，也更不是会水就能有本事救人。高二的国庆节，胡丽丽和姜茉曾去过一次北江市当地新开的游泳馆，那泳池有一米八深，胡丽丽干脆不敢下，姜茉在水里也游得不好。
那么深的鱼塘，里面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有，更不如游泳池安全，姜茉这一跳，八成是要出事了。
杜腾大惊，瞬间把支撑杆扔在了地上，猛地一抬头，还没等他抬起一只脚，眼前有三道身影一闪而过，刹那间便冲到了远方。
马一声体型清瘦，体育不好，跑得也最慢。
朱翔念着姜茉这些年借他抄过的作业，感恩戴德，咬紧了牙根儿，像不要命了似的一直往前跑。
徐钊边跑边脱衬衫，田园跟在后面干着急，扯破了嗓门喊道：“哎呀！不对！前面的跑错了，是后面这个！”
徐钊骤然急刹车，从袖口处拽下衬衫，扔到地上，纵身一跃，跳进了左手边的鱼塘。
姜茉正潜在水底，屏着呼吸，帮溺水的人解开缠绕脚上的渔网。按理说，附近的鱼塘都是供游客钓鱼的，鱼塘的鱼供不应求，也没有鱼塘主会多余下网，然而这个鱼塘里却满是垃圾，鱼不见几个，渔网遍地，极有可能是早些年便被人废弃的鱼塘。
至于眼前这个溺水的人，应该不是自杀，想自杀就多走两步路去湖中央跳湖好了，何必跳到这人来人往的鱼塘，又脏又臭，又有可能连死都不能得偿。
徐钊跳进鱼塘里，快速地用脚背踢水，他两臂交替向前，瞪大了眼睛，终于发现了水底的姜茉。水深，他还得带两个人上来，他连忙返回水面，深呼吸一口气，随后头向下再度扎进水面，与姜茉汇合，拉住了姜茉的手腕。
姜茉皱眉，摇摇头，手抓着另一个人的脚踝，示意他对方还被渔网缠着。
徐钊定睛一看，环顾四周，向下游，找到了一片扎在水底泥里的碎玻璃片。他迅速地拿玻璃片割断了渔网，随后扶住对方的胸口，带着姜茉，快速地朝水面游去。
马一声和朱翔还在水里找人，胡丽丽、田园和杜腾三人眼见着徐钊跳下了鱼塘，便同时松了一口气，毕竟以徐钊的体能，姜茉应该是不会有事了，三个人早早地抄起一根放在附近鱼塘的竹竿子，等在岸边，不一会儿，姜茉先露出头，胡丽丽连忙嚷道。
“姜茉！抓竹竿！”
姜茉深吸一口气，用尽最后一点儿力气，抓住了竹竿。
胡丽丽等三人一脸好奇又费解，还没等开口问她为啥要跳鱼塘呢，下一秒，徐钊猛地搂着一个陌生人钻出了水面。徐钊光着上半身，被他搂着的那家伙头发很长，像一滩杂乱的海草似的完全地遮挡住了脸，脑袋软软地垂在一旁，似乎没什么意识，连是生是死都悬而未定，胡丽丽和田园顿时吓得倒吸一口冷气。
徐钊紧拢着眉头，吃力地将人往岸边拖，高声喊道：“来人帮忙！”
胡丽丽和田园都不太会水，而且胆子也小，连连后退，很怕对方是个死人。杜腾站在岸边，正在用竹竿拉着水里的姜茉，好在朱翔和马一声及时赶到，帮着徐钊，将溺水的人放到了岸边。
紧接着清理口腔、控水、按肚子、掐人中、人工呼吸……
在场的大多数人都不专业，只看过没具体操作过，幸好朱翔这家伙爱好野外露营，常常到处乱跑，还跟在露营中偶遇过的男医生学过这么一手心肺复苏。
两分钟后，朱翔抹了一下嘴角，扶着泥地站了起来。同行的几个人都凑了过去，眼盯着还躺在地上的家伙。
“活了吗？”
“救好了？”
“怎么样了？”
朱翔眉头紧拢，一脸嫌弃地啐了一口沾在嘴唇上的泥沙，正欲说话，地上的家伙胸腔一震，侧卧到一旁，呕出一口水。
姜茉舒展开眉头，松了一口气，她上前一步，绕过去，歪头，打量着对方的年纪，应该有五十岁上下。
这一副枯瘦的身材，跟干树枝子似的，满脸全是褶子，嘴角边流淌着脏污，还长着极其严重的酒糟鼻。她一边心想真是难为朱翔了，一边好心地关心问道：“老伯，你没事儿吧？”
那家伙霍然回头瞪眼看姜茉，恶狠狠地。
“他妈的小骚娘们，又假装是个好人，谁他妈要你关心！”
姜茉一愣。那老伯霎时间站了起来，用力地推她一把，飞奔着冲出了人群。
胡丽丽望着他背影，喃喃地道：“这身上一股酒气，应该是喝酒了吧……”
喝醉了，不小心掉进鱼塘，倒也算是个常有的事儿。
田园扶住了姜茉，姜茉摇摇头，表示没事儿。不远处，有几个从隔壁鱼塘里走出来的当地人探头往这边看看，目光一沉，叹了一口气。
“这种老疯子，还救他干嘛？”
“可不是，他家里面儿子、女儿，都巴不得他早点死呐！”
“哎，小姑娘，救这种人可不是做好事啊！前两年，他把自己家儿媳妇都强。奸了！”
“快听叔叔阿姨的劝，快回家吧，小心他夜里找来过，偷偷摸你们的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