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茉拎起书包，走出了教室。
物理老师气得干瞪眼，却也一样拿她没辙。
……那一年冬天，发布成绩之后，姜茉以全年级物理第一的成绩，得到了校长亲自颁发的单项奖学金。
所有人都以为她要学理，就连班主任都过来问她要不要转到尖子班三班。
她摇摇头：“没兴趣。”
“你不想学物理？”
“我最讨厌物理。”
在那时候的高中校园，成绩比天大，哪管你多任性、嚣张，只要你考试成绩优异，就算是怼天怼地怼校长，老师们也不会真把你怎么样的。
班主任是教英语的，她只负责文科，心想道，姜茉的综合成绩靠前，能留在一班也是好事儿。
再后来，文理分科结束，姜茉和马一声的秘密交易随之终止，恰好，也就是在那个时候，马一声的父母看到了他的期末考试成绩，终得知大儿子真是块学习的料，一狠心，趁着寒假期间典卖家当，从农村搬到了城里。
姜茉不需要补物理了；马一声也不再面临饿肚子了。两个人在高中的校园里面又变成了两条平行的轨道，私底下，也再没有了什么过多的交集。
“……事情就是这样，再后来，你转进了一班，你也应该知道，我平常都跟谁来往。”姜茉站在厨房，仰望着徐钊，坦坦荡荡地说道。
在姜茉的朋友圈子里，绝大多数人都是女生，她一直坚信着男女之间并不存在什么完全纯洁的友谊，依姜茉的为人，她也不是那种爱沾花惹草的性格，除了徐钊之外，她近两年都再没有相处很好的男生。
徐钊“嗯”了一声，垂眸，轻微地扯起一边的嘴角。
“好，我知道了，那有可能就是我多心了。”
姜茉上前一步，眨眨眼问道：“你吃醋？”
“没有。”徐钊移开视线，故意不去看她。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他一向心胸宽广，哪会因为这点儿小事儿就吃醋。
姜茉放大了胆子，又往前凑凑，徐钊哂笑一声，轻抵住她肩膀。
“别离我太近，屋里还有人呢，被人看见影响不好。”
九十年代初期，还是个很保守很传统的年代，同龄的年轻男女间多说一句话都会遭人议论半天。徐钊和姜茉之间……还没有完全确定下来。主要的原因是出在姜茉身上，她说两个人年纪都太小，都没成年，高考结束后便说，想让徐钊再多等她两年。
徐钊都已经等了两年，这下又要等两年，原本这心里是挺不舒服的。但想了想，还是答应了，总归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呗，谁让他自负又骄傲，张不开口直说自己已经等不及了。
姜茉低头，轻轻地“哦”了一声。
……田园正好换好衣服，从卧室里走了出来。一脸兴奋地道。
“走啊，下楼帮忙去啊！”她看胡丽丽这老半天都没回来，八成是真的忙得不行了。虽然说男生们嘴硬说不用女生，但她也不好意思真就这么撒手什么都不管，男女平等嘛，要体现在方方面面才行。
姜茉说“好”，望了徐钊一眼。
徐钊先带头，换好鞋，推门走了出去，三个人陆续走到了姜茉家楼下。
胡丽丽还在帮马一声和朱翔二人翻腾着行李，终于，找到了她从家里带来的水果。
“姜茉，快给你，这两箱可是我爸他同事从福建现邮寄过来的！”
两箱杨桃，对于北方的城市来说，在那时候还是属于很稀奇的水果。胡丽丽一脸兴奋地将箱子打开，几个人同时看到阳桃，俱是一怔。
“呦，这不……这个就是在咱们语文课本上讲过的那个吧？”
朱翔眼前一亮，拿出一个杨桃在手里颠了颠。《画杨桃》的故事他从小就学过，讲的是有的人上课画画能把杨桃画成椭圆形，而有的人则能把杨桃画成五角星。这个东西可真稀奇，他长这么大，真只在书上看过却从没吃过。
“咋吃啊？”马一声两手扒在箱子边，一脸好奇地问道。
胡丽丽尴尬，摇摇头，其实她也不知道。
“实话说，我……我爸就是不知道咋吃，所以才让我送人的。”东西刚拿来时，她妈从箱子口悄悄地偷出来了一个，用刀一切又酸又涩，她爸说她妈这吃法肯定不对，想了想，还是送人吧。“我觉得姜茉见多识广，她啥都懂，左右一琢磨，就拿到姜茉家来了。”
徐钊眉头微敛，思忖了一秒。
“嫌杨桃酸涩，沾点红糖就行。”
“对，这样是最简便快捷的方便。”姜茉点头，说话间，弯腰，拾起来一个，细细地打量了一下品相。“坏的不多，泡茶也可以，放点白砂糖和蜂蜜进去，肯定好喝。”
其余的几个人张大了嘴巴，恍然大悟。
姜茉微笑，将手里的杨桃重新放回箱里。朱翔这一次从城里带来的东西很全，白砂糖和红糖他都有，也没必要回家再现拿。
“收拾东西，准备去湖边吧，杨桃也别卸车了，直接装上，到那边我再给大家切杨桃吃。”
几个人顿时欣喜地欢呼，连忙招呼着收拾，准备上路。姜茉回家里拿了件外套和一些野外露营有可能用到的东西，和徐钊一前一后地坐进了车里。
胡丽丽这回不矫情了，由着姜茉坐在自己身边，也没像来时对待徐钊那样，非嚷嚷着把自己身边的空位预留出来。马一声和徐钊则同坐在最后一排，关系尴尬，气氛诡异，偏偏把体型最胖的杜腾夹在了中间，杜腾挺直了腰板儿，正襟危坐，连大气儿都不敢喘一下。
沿途风景秀丽，青山绿水，九曲十八弯。
几个人先后在滩涂下车，平静的湖面，湖风微拂，轻畅的丝丝凉意带走了夏季的沉闷。
朱翔没走多远，面朝着湖面，蹲下，捏起一把土，说道：“这土不错，四周环境也不错，帐篷就搭在这儿吧。”
姜茉不懂那些，也不插嘴，闷头收拾行李，任由男生们去干活去了。
田园提议说去湖边捉泥鳅，胡丽丽说她还没见过泥鳅，乐颠乐颠地一门心思想要去看。
“姜茉，走呀！一起去呀！”
姜茉点头跟上。她端起一盆杨桃，打算去湖边洗净。
田园和胡丽丽轻装前行，步速很快，姜茉一个人跟在后面，步伐不紧不慢。
距离湖面不远处有几个私人挖出来的小鱼塘，鱼塘前还停着各式汽车，说起来，这湖也算是她们三江镇的景点，附近的人很懂得经商，近些年纷纷挖鱼塘来供游客钓鱼和做现成的炖鱼给游客们吃，游客们也很捧场，每年夏天都光顾此地，络绎不绝，这个季节，也算是当地旅游旺季。
思忖间，她眼睛无意地瞥过一个最近处的鱼塘。一瞬间，她像是看到了什么。
姜茉霎时顿住，连手里的杨桃也都惊得摔在了地上……
——鱼塘中央，有一只手，从水面上渐渐地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