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茉不是那种喜欢开空头支票的性格，她向来冷静，更很少会因冲动而晕了头脑。
她没有跟陈建国开玩笑的想法，她既然已经有了上四清中学的打算，那么紧接着她即刻便会行动起来。
很快，短短半个寒假的时间里，永和村十里八乡的村民都知道姜茉准备读四清中学了。
对于姜茉去读四清中学的原因，村子里众说纷纭，有人说是因为一中校长钱莲花企图贪污受贿，多要姜茉入学费，姜家自持村长身份，不肯低头，几经周折后，双方谈崩，导致姜茉只能退而求其次去读四清中学；还有一种说法则更为可笑，说这事儿纯属四清中学下的套，故意从中作梗。
总之，各家各有各的说法，姜茉没理由因为这么一件小事，还要一一地去跟他们解释清楚。
这天，临近正月十五，艳阳高照，永和村村大队门口的那条街出现了一条长长的集市。
农村缺少商超便利店，为方便购物与交易，村子里都会规定一个集中买卖的市场和时间。永和村的集市定在了每个星期的周五，这一天，街坊四邻只要是没事儿不用干农活的，都会跑到这个集市来赶集，买一些雪花膏、饼干等日用品和零食。
正值年后，蒋花也跟着父母亲走完了亲戚。她站在姜茉身边，蹦蹦跳跳，揪着毛线帽上的毛球。
“姜茉，你真的要去四清中学啊？”
姜茉正站在一个摊位前面低头挑发卡。“对啊。”
“那太好了！那儿的学费便宜，我回头跟我爸妈说一下，我也要跟你一起去四清。”
蒋花从小到大就姜茉这么一个朋友，如果她能跟她一起去读四清中学，那她们就又能结伴了。
姜茉知道，蒋花生性单纯，对于她来说，一就是一，二就是二，她才不会像那些外人一样，去刻意研究姜茉不上一中而选择四清中学的深层意图。姜茉甚至不知道，在蒋花心里，姜茉就是绝顶聪明，只要是姜茉做的决定，蒋花都会举双手双脚去支持。
她微笑：“好啊。”话锋又一转，“不过四清中学环境差，条件艰苦，到了那边，你必须每天跟我一起加倍学习才能赶上一中的教学，怎么样，你能做到吗？”
“我能我能！”
蒋花举起一条手臂，敬了个礼。
在中小学的基础教育方面，最重要的一条就是要善用勤能补拙，笨鸟先飞，姜茉更坚信，这世上没有笨孩子，只有懒孩子，只要蒋花肯认真努力学习，考大学不成问题。
“不过姜茉，你要上四清中学的事儿，你爸妈知道了吗，他们同意你去吗？”
关于四清中学，身为四清镇的当地人，人人都应该都有所耳闻。农村孩子，能读上初中的都会格外珍惜，到了中学，调皮捣蛋的都会有所收敛，更很少会像某些城里地方搞出一些打架斗殴、辱骂老师的例子。四清中学的症结，在于师资力量差，校长不上进，导致负责任的好老师都被一中先后挖走，剩下的老师们一个个整日抽烟喝酒，嗜赌成性，全校上下，全都是扶不起来的阿斗。
好学生到了那里，没有好老师教，一样成问题。唯一的优点是，学杂费、书费很低，所以但凡是家庭条件不太困难的村民，都不会把孩子交到那里。
蒋花心想，姜茉她爸是永和村的村长，这两年，永和村发大财了，搞那个辣椒种植，一本万利，连蒋花她爸都眼馋想学了，所以说，姜茉她爸应该不差钱，身为一个有权有钱的村长，他会不会不同意姜茉去四清中学呀……
“我说过了，我爸同意了。”姜茉拿起一个大红色的发卡，对着摊位上的镜子，在一袭乌黑漂亮的长发上比量了一下。
姜茉是长直发，发梢及腰，发丝乌黑柔亮。这个发型她以前很喜欢，上辈子，一直到她被行刑之前，她甚至一直梳的都是这个所谓的女神同款发型。
不过这辈子，她想换一个形象了，或许她应该抽空到镇上去把长发剪短，当然染烫是不可能了，这年代染烫很贵，还伤发质，她只是个学生，没必要把钱花在这种地方。
蒋花略显惊讶：“真的？你爸同意了？！”
“嗯，被我说服了。”
姜茉晚两秒看向蒋花。其实，她想读四清中学的事儿，姜万宝原本是一万个不同意的，但姜茉转过来便拿她跳级读小学二年级的事情当例子，那时候，姜万宝和柳翠莲也不信她能直接跳级上学，村里的人都传言姜茉是神童，姜茉从不否认，她这么做，说白了，还不是在给姜万宝和柳翠莲长脸。
——如果她这回能在四清镇最差的中学，考出全镇最好的成绩，那么镇上的人又该怎么说呢，届时姜万宝和柳翠莲岂不是要多风光有多风光，想在镇里横着走都可以了。更何况，姜茉原本就是跳级两年读的小学，即便她在四清中学的中考中失利，她也完全有机会再复读两年，年纪小，就是有这样的优势在的，更不要说姜茉在永和村小学的成绩向来是年级第一，姜万宝和柳翠莲从未管过她学习，由此可知，她的自觉性与纪律性又有多强。
综上种种，总之最后是姜万宝妥协，同意了姜茉的说法。
至于柳翠莲那边，有关于姜茉为何去过一趟镇里便坚持不去镇一中读书，只要柳翠莲不傻，她大约也能心中有数。
“……反正，你不用担心我，我是肯定会去四清中学读初中的。只不过，我这回可能还会跳级，永和村小学的六年级我是不打算上了，小初四我也不读，下学期结束之后，我会直接考四清的初一。”
这样算起来，姜茉又能省下一年的时间，十岁上初一，虚岁十三就就可以顺利初中毕业。她跟钱莲花的这笔账，她是迫不及待地想要解决了。
蒋花攥拳，用力地点头：“那我也努力！陈老师说，六年级没有新知识，都是复习，那我也要利用下半学期，好好学习，争取跟你一起读初一！”
蒋花在学习方面的决心，姜茉是最清楚的。
“好，你一定要说到做到。”
“嗯！说到做到！”
两个人同时笑说：“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孩童时光，最是浪漫可爱天真无邪，头顶的树梢上落下来一点碎雪，姜茉望向街边镜子中的自己，不免感触，这段时光的美好。
蒋花掰着手指头，忽然一脸认真地算了起来：“从咱们俩村子走到四清中学，大概要十五里地，快的话，要走一个多小时，那咱们以后能在路上聊天的时间可就多啦！”
蒋花眼前闪亮，兴奋地不得了似的。
姜茉忍俊不禁，按住了蒋花的肩膀。虽然在这时候说这话有点扫兴，但她还是要如实地说。
“哎，你搞错了吧，谁跟你说，我要跟你一起走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