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莲花笑声愈发放肆。
……陈建国面露尴尬，就着手里的水杯，低头抿了口水。
姜茉冷着脸，霍地站了起来。垂着眼睫，盯着钱莲花的脑袋瓜。
“钱校长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啊。”钱莲花不以为意，撇撇嘴，忽地又假装醒悟，按住姜茉的肩膀道：“呦，你看你这孩子，想法真多，阿姨又不是说你。”
姜茉猛地拨开了她的手，目光炯炯。
她扬起唇角，皮笑肉不笑地开口道：“陈老师，时间不早，我家里还有事，我先回家了。”
陈建国哎了一声，转过头，还没来得及劝她。姜茉已经打开房门，甩开钱莲花家里的拖鞋，雷厉风行地走了出去。
“钱姐，你别放在心上……”陈建国哪知道柳翠莲与孙德的事儿，他这次带姜茉来纯属好心。
钱莲花沉下脸，狠狠地咬牙，她最厌恶别人脾气比她还暴。
“陈建国，你擦亮眼看仔细点，别什么人都帮。这个姜茉尖嘴猴腮，一看就是一副狐妖媚子的样儿，你想劝我让她读我们一中，没门儿，你也甭劝我，否则一旦你把我惹恼火了，你跟我妹的事情，我是一千个一万个也不会让她答应你的！”
钱莲花的妹妹钱百合跟陈建国是高中同学，两个人从读书时候就关系要好，平日里走得近，有点暧昧的意思，只不过二人都性格内向，不善交涉，一直都没捅破这层窗户纸。这不，眼看着二人都变成了大龄单身，一直到今年冬天，钱莲花才暗中做媒，请陈建国到家里吃过几次饭。
钱百合是有意于陈建国的，只不过她婚事依旧还是要由钱莲花做主。毕竟钱家姐妹的父母亲走得早，长姐为母，只要钱莲花不同意，钱百合是绝不会暗地嫁给陈建国的。
陈建国自知这其中的利害，他对钱百合一心一意，即便他平日里多番照顾姜茉，但也不能因她而跟钱莲花大动干戈。
“好，我知道，你病还没好，我也就先回村了。”
陈建国走了，客厅里空荡荡的，很安静。
钱莲花一个人坐在客厅里面，目光涣散。
孙德撬开一点门缝，探头看看客厅，他微敛着眉头，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缓缓地从卧室里走出来，忽然，一个巴掌见方的烟灰缸顺势砸来。
孙德一个躲闪不及，正中额角，他连忙捂住去看，鲜血顺着额角流淌下来，触目惊心的红色浸湿了他毛衣的袖口。
烟灰缸掉在地上，碎成了两半，烟灰也被扬洒得满地都是。
“钱莲花！你她妈疯了吧！”孙德大步上前，一把抓住了钱莲花的衣领。
钱莲花瞪大了眼睛：“对！我是疯了！你原来还记得啊……我早就几年前就疯了！你说，刚刚那个姜茉，是不是你跟那个柳翠莲的孩子！”
那个姜万宝她见过，长得又憨又糙，他绝不可能生出姜茉这么漂亮的女儿。
犹记得，几年前，钱莲花刚得知孙德出轨柳翠莲的时候，她整个人都真的疯了，差点自杀，她活了三十多年，这辈子都没受过这种侮辱。要不是因为离婚的事儿会影响她以后的仕途，她早就离了，她才不会跟孙德继续过这种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日子。
孙德理亏，松开她。
“不是。我跟柳翠莲前几年才重逢，那孩子都快十岁了，怎么可能是我的孩子！”
“你发誓！”
“我发誓！”
“我信你才有鬼！”
钱莲花一向胡搅蛮缠，孙德也早就习惯。
“好了好了，我知道我错了，这大过年的，咱们别提她了，你也小点儿声说话，别被邻居听见，否则，外面人又该说咱们俩夫妻关系不和睦了。”
……
外面的风雪停了，天气见晴，普通的积雪已经堆到了膝盖那么高。
陈建国从楼房的走廊里出来，推开门，看到一排新鲜的小鞋印，他循着鞋印，加快步伐，两分钟后，找到了正站在街边等车的姜茉。
四清镇街边，每隔半小时，便能有一辆从镇里开往村子的中巴车路过。陈建国看了一眼头顶的太阳，跟姜茉并肩站着，天冷的不行，他哈了一口气，哆哆嗦嗦，将两只手塞进袖子里面。
姜茉仰头看他：“老师冷吗？”
陈建国扫她一眼：“你不冷啊？”
姜茉耸肩：“我忍得住。”
陈建国嘿了一声：“你小丫头啊。年纪不大，脾气倒挺倔。”
姜茉不以为意，没吭声。等车的过程中，陈建国开始自说自话，或许这就是老师这一行的通病，都喜欢念叨，喜欢讲大道理。
“我看你平时办事沉稳，以为你心性成熟，不比一般小孩。可没想到，今天是一样的冲动又娇气。你看看你，这回得罪了钱校长，以后上学怎么办啊？一中是咱们镇里最好的中学，读书是影响一辈子的大事，大丈夫能屈能伸，受点委屈算什么啊？”
车来了，姜茉掏票上车。“老师能忍，我忍不了。”
“哎我说你……”
陈建国拧眉瞅她，话没说完，售票员嚷嚷起来：“哎哎哎，你走不走走不走？快点上车来，抓紧上车。”
陈建国无奈地上车，掏上衣口袋，翻出来一点零钱。
车里面人挨人人挤人，陈建国也没别的地方可去，他看看姜茉身旁的空位，抿抿嘴，坐了过去。
“老师跟你说的这都是实在话。”
漂亮话谁不会说？但对于一个孩子来说，陈建国为人耿直，他更愿意对她说点真有用的。
姜茉手握着前车座的扶手，眼望着窗外，道：“老师放心。我会有办法的。”
“你今天都把钱校长给得罪了，你还能有什么办法？你爸虽然是永和村的村长，但村官可管不到镇里，再者说你爸也不是那种会带头行贿的作风，你想让他帮你？他可帮不了你。”
“那我就不上一中，我去上四清初中。”
陈建国一怔：“你这孩子傻了？那四清初中可是全县最差的中学！”
他下意识地扬起嗓门，引得车里人纷纷看过来，陈建国面露尴尬，连忙道歉。
姜茉心知四清初中有多差，但她才不在乎。她有信心，凭她的底子，中考时候，她照样可以考取全镇第一。
没记错的话，她记得，镇长每年都会接待中高考成绩优异的学生。
中考，她一定要名列前茅，见到镇长，到时候，她要让钱莲花身败名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