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理分科,对于一名高中生而言,其纠结与困难程度,应该是仅次于高考填报志愿时选择学校和专业的时候了。
胡丽丽回到家里,吃过晚饭,便抽出意愿书,拽着胡建军和范青,围坐在客厅里讨论起来。
胡建军和范青意见相左,两个人各抒己见,各执一词。
“学理吧,你妈就学理。”
“学文吧,学文更轻松。”
“学理男生多,以后找对象好找。”
“学文才有气质,女孩子嘛,安安静静的才淑女端庄。”
两个人说来说去,互相间谁也不让步,胡丽丽被夹在沙发中间,捂着耳朵,到后来,实在受不了了。
“哎呀哎呀!你们别说了别说了,烦都要烦死了,还是我自己想吧。”
胡建军吹胡子瞪眼:“那可不行!”
范青一屁股坐到胡丽丽身边:“妈得给出你把把关!”
两个人坚持己见,又陷入了一场无休无止地辩论之中,姜茉坐在书桌前,探头看看屋外的动静,摇摇头,忍不住好笑。
她不用纠结,上辈子的人生轨迹十分简单明了,她现在选文科,大学考经济和金融专业,毕业后到银行上班,亦如上辈子一样,便能生活的很好很好。当然,她长记性了,这辈子不会贪得无厌,钱这种东西,够花就行了,更何况姜万宝还听她的话买了北江市大片的荒地,日后家里富了,难道还能穷着她吗?
她只要当一个小白领,安安稳稳地度过这一生就好。思及此,她抽出一只钢笔,不假思索,在意愿书上的“文科”那两个字下面,画上了一个鲜明的对号。
第二天早上五点二十分,闹钟“叮铃铃”地响起,叫醒了正在熟睡的姜茉和胡丽丽。
姜茉伸了个懒腰,穿拖鞋,起床洗漱;胡丽丽顶着一头纷飞凌乱的鸡窝头和一对黑眼圈,裹着个大棉被,又困又憔悴,简直像非洲难民一样。
她昨晚上半宿没睡,就因为文理这事儿,一直讨论到晚上十一点多,她爸妈也没能得出个结论。胡丽丽困得啷当,一脸绝望,反正她学习成绩也一般,文理她都不喜欢,既然她爸妈都没决定,那她就自己做主,索性破罐破摔了。
上学的路上,两个人各推着一辆自行车,就如之前商量好的,胡丽丽用姜茉那辆旧永久,姜茉用胡丽丽那辆新红旗。道路两旁松树油绿,雪地白墙,空气清新,一片粉妆玉砌,胡丽丽围着厚围脖,戴着棉手套,堪堪地行着,步伐踉跄,眯缝着眼睛连打了三个哈欠。
“……姜茉,你给我出出主意,你说我学文还是学理。”
姜茉摘下一只手套,随手揪下一根松树枝,引得树上积雪飘洒下来。她仰头看看雪花,说:“弄不清,不如你抛硬币吧。”
“我抛过了,可是我抛到了五次正面又抛了五次背面。”
“那你为什么不选择一局定胜负?就比如……你猜,我现在手里的这根树枝上有几根松针,数量是单数还是双数?”
姜茉将手心握紧,递到了胡丽丽面前。
胡丽丽摇头扁嘴,兴致阑珊。
“单数。”
“单数代表理科。”
胡丽丽慌张地抬头:“那它最好还是双数吧。”
姜茉微挑起眉头:“你更喜欢文科?”
胡丽丽又摇摇头:“也没有……我只是觉得文理科我都学不太好,你也知道,我成绩一般,听班主任说,文科能更好学一点儿吧。”
姜茉微微地颔首,忽地昂首挺胸,大步向前:“如果这就是你的决定,那我也支持你!”
胡丽丽敛眉,挠挠脑袋,有些不敢确定地道:“你说决定……这就是我的决定吗?”
“那就要问问你自己才行了,我觉得在你心里早就有了倾向侧重,只是你自己犹豫不定,再多的,别人也帮不了你,毕竟学习是你自己的事儿,高考都要你本人去参加才行。”
胡丽丽鼓起嘴,一知半解,瞥向姜茉的后脑勺,长长地“哦”了一声。冬日天冷,两个人走得也快,六点二十分,到了学校,走进高一一班,眼见着不少人也还没下决定,意愿书还是空白的。
嘈杂的教室里一如往常,有补作业的,有打扫卫生的,有吃早饭的,还有斗地主和打瞌睡的。总之是热热闹闹,形形色色,人生百态,各不寻常。姜茉走到座位,放下书包,又摘下围脖帽子和手套。
前桌的朱翔瞬间回过头来,敲敲姜茉的桌面:“哎,好同学,英语作业借我看看。”
临近期末的英语作业,都是习题练习,选择题和填空占很大比例。朱翔口中的借看,无非就是想抄,姜茉也无所谓,反正他自甘堕落,她也不怕令他坠的更深。
“别折角。”姜茉的书本一向整齐干净,她有类似于强迫症一般的习惯。
朱翔接过她习题本,嘿嘿地笑道:“不会的。”
抄女生的作业他一向都很注意的,好借好还,再借不难,朱翔懂的,不会乱搞破坏的。
姜茉略略地点头,习题本拿出去后,意愿书也掉了出来,姜茉回头看了看坐在教室最后排的田园,想了想,拿好意愿书,朝田园走了过去。
田园正在低头做练习册,桌面上厚厚的一摞书本,都快把她埋在最里面了。
“能交文理分科的意愿书吗?”姜茉轻声地问道。
田园抬头,眨眨眼:“啊,能。”
她笑笑,从桌堂里抽出一个宽大的牛皮纸袋,“时间还早,咱们班好多人都没填呢,你来的算早,你是第二个。”
连田园的意愿书都摆在桌面上,还是空白的,姜茉心想,竟然能还有人比她更早,无意间随口一问:“那谁是第一个?”
田园一边收拾东西,又拿下巴往前一指:“他。”
姜茉转身,正撞进徐钊的怀里。
……姜茉眨眨眼,连忙后退,徐钊又上前一步,他站得离她很近。
两个人面对面,男生的胸膛很温暖陌生,姜茉拢眉,抿抿唇,心跳在无意间加速。
徐钊面对着她,用眼角余光一扫,瞥着田园手里的意愿书。第一份就是他交上去的,他语气淡淡地道:“别把我那页给弄折角了。”
田园一愣,感觉这话在哪儿听过。
下一秒,又礼貌地笑笑:“啊,放心,不会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