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大的绿茵场，似乎为了静默了一秒，转瞬，他身后的校体育部的兄弟们突然纷纷扑了上来。
“徐钊，这女孩儿你认识啊？”
“什么关系啊！”
“对啊，什么关系啊！”
男孩子们一旦八卦起来，还真没女孩儿什么事儿了，很快，一群男生互相推推搡搡，笑闹起来，徐钊皱眉，回头说你们别乱说话，那群男生还半点儿都不听，嘴里面直嚷嚷说道。
“你快坦白，什么关系，要真半点儿关系没有，谁还能一大清早送早餐啊！”
对于高中生来说，能偶尔睡个懒觉是最难得的，送早餐，费时又费力，一般人都不会舍得早起来趟体育部的。再者说，那年头，学生淳朴，学校里的女孩子们也都相对内向羞涩，徐钊长得好成绩也好，按理说，像他这样的男生最不缺女生喜欢，然而尽管会有不少女生向他表白，但也顶多就是送一封隐晦含糊的情书，不会敢这样大张旗鼓地当着面来的。
徐钊面露不耐，又看看体育场外面的姜茉，眉头微拢，恢复了平日里的冷淡神情。
“不认识。那早餐你们想吃就吃吧，我不饿。”
说着，他从纸箱里抽出一瓶矿泉水，扔下毛巾，转身走了。
……
姜茉僵了几秒，望着徐钊离去的背影，眨眨眼。
不、不认识？
不错，好啊，真希望他能铭记他今天说过的话，晚上她去队里训练，但愿他千万也别记仇，否则她下次就在他饭里下泻药，然后让胡丽丽跑腿儿来送。
早上的饭，姜茉也没浪费，午餐时间，她没去食堂打饭，拿着凉饭盒，直接到锅炉房热热吃了。
下午三点半，高一年级照常统一有一节体育课和自习课。因为要举办运动会，校领导格外重视，将四十分钟的自习课都跟体育课捏在了一起，二合一之后，腾出整整一个半小时的时间让学生们准备运动会。
整整一个半小时的时间里，有项目的学生就练项目，没项目的学生就要去负责组成方阵和啦啦队，文科班女生多，不管是方阵还是啦啦队，基本上都是清一水的女生，零星的几个男生也就是负责敲锣打鼓，混在女生堆里干体力活，还有几个个子高模样好的男生，则需要负责代表班级出一个才艺表演。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最流行的歌王舞王，绝对非迈克尔·杰克逊莫属，男生们左右一琢磨，打算模仿迈克尔戴黑帽子跳太空步，主意一出，女生们纷纷叫好，男生们排练时，旁边也不停地有别班的女生围观，那场面要多拉风有多拉风，一时间风光无限，羡煞旁人。
当然，最羡慕的人……肯定非姜茉莫属了。
谁都不知道，模仿迈克尔·杰克逊的主意其实是她出的，男班长那时课间主动来问她，她便随口说了一嘴，谁曾想，人家还挺认真的，而且到头来，搞来搞去，主意也变成人家的了。不过这也都没什么，动点儿脑筋，帮点儿小忙，反正都是一个班的，她这也算是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学雷锋做好事，不留姓名了。
姜茉真正羡慕的原因，主要是因为她太过无聊，毕竟她眼睁睁看着同班同学那那边唱歌跳舞打打闹闹，自己却要在体育场的单杠前做拉伸热身，浑身疼，还要面对徐钊那张臭脸，度日如年，着实煎熬……
身后有几个女生跟她一样，觉得待遇不公平，忍不住叽叽歪歪。
徐钊坐在单杠上回头，冷眼瞥过来，还没张口，那几个女生便及时噤声，不敢说话了。
姜茉轻笑，弯腰继续热身。
女孩子啊，既然胆子说没胆子承认，说出来也于事无补，只会徒增烦恼庸人自扰，那又何必多嘴呢。
忽地，一双黑运动鞋停在了不远处的石子路上。低沉的中年男人嗓音响起。
“一千米测试了吗？”
徐钊从单杠上翻下：“马上，我在让她们热身。”
对方似乎是个老师，四下里看看，摆手道：“差不多就行了，都不是专业运动员，跑得慢，应付下比赛，不会有什么事儿的。”
其实往年，纵使受校方重视，北江市附属中学的运动会都也不会搞得这么严格。今天的特例，是赶上校运动会期间，会有一些外地的学校老师前来参观，所以老师们不敢马虎，都想弄个好成绩出来，因而这才有了后面的种种，比如特意给各个项目都找了校体育部的学生当领队，让领队带领同学们集中训练等。
徐钊“嗯”了一声，手里捏着点名册，招呼身后的女生们到不远处的赛道上集合。
一千米的长跑，可不是小儿科，更不是开玩笑，对于平常不经常锻炼的女生来说，跑一次，能要半条命，有时候几天过去，腿还疼呢。
姜茉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站到了自己该站的那条赛道上。
说实话，她很想故意跑慢点儿，但五分半是及格线，跑不到及格线要补跑，姜茉没办法偷懒，事关重大，她更不想拿这件事情开玩笑。
赛道的外围，徐钊手里握着黑色秒表，他眼神深郁，紧紧地盯着手心的数字。
霎时间，在启动的同时喊下了“开始”，姜茉硬着头皮，迈开腿，跟着前面的人飞奔出去。前两百米还好，好像还没什么事儿，但越跑到后程，她就越想感谢徐钊在之前带她们做过热身运动了。
她跑得真的不快，但她真的有尽全力去跑，一圈过去，刚刚跑到一半儿，姜茉的身子却早已沉的发坠……
“加油！加油！”
“三班，加油！”
……
耳畔，隐约地能听见别班同学们在看台上的摇旗呐喊，有两个女生从姜茉的身后跑了过来，姜茉已经快跑不动了，她脸色苍白，只能咬着牙坚持。
徐钊站在终点，看了眼她的时间。压低了嗓子，用只有她能听见的音量说道。
“再快点儿，你还有一圈。”
姜茉点头，却早已累得浑身使不上劲儿，她跑着跑着，已经快忘了终点线在哪里，就只记得徐钊跟她说还有一圈，她就闷着头跑，打算找徐钊站着的地方。愈来愈远，愈来愈慢……终于，在最后一丝力气快用尽的时候，她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徐钊。
她前面已经没人了，身后只有一个人，姜茉心想，她姜茉风光了一辈子，就算体育再不好，再怎么不济，她也不能在这里跑一个倒数第一吧。
突然，她屏着最后一口气，跨着大步，猛地加速，一阵风一样冲过了徐钊事先标好的终点。
全场哗然，四周都陷入了一阵诡异般的安静。
几秒后，掌声雷动，只听徐钊对姜茉身后那女生低声地道：“加油，最后一名，你还有最后一圈儿。”
姜茉：……？？？
徐钊这才转头，看向姜茉：“不错，你第一。”
姜茉累瘫在地上，嘴角一阵抽搦。她面朝着天空，闭上眼睛，一时间哭笑不得，又有些难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