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老师笑眯眯的，似是看出了什么猫腻。
不过他做事大喇喇的，说话也没个准头儿，下课后，离开体育场，前脚刚承诺要请徐钊和姜茉，后脚就忘干净了。
徐钊也三缄其口，始终瞒着姜茉，如往常一般上课，像是完全没这回事儿一样。
时间又过了一周，距离运动会正式开始，已经很近了。周末清晨，姜茉早起整理衣柜，衣服都叠到了一半儿才发现，自己的运动服后背破了个口子。
三角口，还没法儿缝补，位置在正后面很大一块，这衣服算是废了。
胡丽丽睡眼惺忪，从被子里钻出来，她探头看看，伸伸懒腰，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别要了，扔了吧。”
都坏成那个样子，没法儿穿了。
姜茉点头，是该扔了。那年头，虽然是个节俭的时代，但姜茉心中有数，她从不穿破洞的衣服。只不过，她秋天就这么一套运动服……她兜出一个塑料袋，将破衣服塞了进去，抬头看看胡丽丽问道：“下周要比赛，你那里有没有多余的短袖上衣能借我穿一下的？”
八十年代的运动t恤，五颜六色，又多是艳丽的颜色，高高的大宽领子只需用一个“土”字来概括，姜茉很少会买，衣柜里只有那一件。
胡丽丽抓抓凌乱的鸡窝头，“我找找。”
她蹲在衣柜前，翻了半天，最终得出的结论是，她也没有。
“附近的正华百货开门吗？”
“正赶上周日，应该开。”
姜茉点头道：“那我一会儿去百货商店看一看。”
“你等我，我也去！”话音刚落，胡丽丽便抄起衣服里一套干净的衣服，嗖地一下，冲进了洗手间。
每逢逛街买衣服这种事情，胡丽丽最积极了。
……约莫三十分钟后，两个人一起出现在了百货商店门口，商店是四层的高楼，大门口摆着两个落地的花篮，一扇金色的玻璃手动旋转门，漂亮精致，在当时那个年代，很高级的。
正华百货是北江市的著名企业，自1985年开始，原有的票证供应物资逐年减少，百货大楼内部的生意不错，尤其是服装类型，卖的越来越好。
姜茉和胡丽丽手推着旋转门，一前一后地往商店里走，商店里挂着清晰的指路牌，一楼是米面粮油和化妆品，二楼才是女士服装区和精品区。姜茉有足够的生活费，姜万宝提前留足了大半年的，胡丽丽手头上也有年初剩下的一笔压岁钱，想买一件衣服，同样不成问题。
上楼梯时，姜茉提醒胡丽丽。
“把你的背包看好。”
八十年代，正是扒手和劫匪最最猖狂的时候。
胡丽丽点点头，将书包背到了前面，两个人来到二楼，简单地转了一圈儿。姜茉兴致缺缺，抱着一双手，没有什么太看得上眼的东西，反观胡丽丽，倒是逛的挺开心的。
没多一会儿，大红色和深蓝色各买一件，手里还有闲钱，胡丽丽还想再看看运动裤，服务员追着胡丽丽打转儿，乐颠颠地，时不时还回头问问姜茉：“哎，小同学，你怎么不试呀，这衣服你得试穿了才知道的！”
姜茉轻轻地点头，她以前做公职，这种旧制服式的运动款式她穿够多了，不过毕竟是有任务在身，她今天必须要买一件走，她环顾四周，走到折扣区，挑了一件最便宜的半价t恤。
胡丽丽问她是不是钱没带够，她摇头说不是。
她买的便宜，只是因为她想着只穿这一次就好，等到运动会开完之后，以后就拿它压箱底，赶上打扫卫生的时候穿，买的太贵，她反倒心疼舍不得，买一件便宜的对付正好。
店里的服务员也没说什么，帮她摘掉衣架，领到更衣室，便又转身去找胡丽丽了。姜茉一个人走进更衣室，面对一面镜子，微怔了一下。
——光滑平坦的镜面，正在晃动。
不是地震，地没有动。她连忙用一只手扶住镜面，又用另一只手轻敲了下墙面，空心墙，似乎只是用一块木板做的。姜茉低头细看，果然如此，墙面与地面之间还大约存有五厘米左右的缝隙，看来应该是更衣室的另一侧有人在用力撞墙。
不过声音倒不大，姜茉也没有听到用力磕碰的动静，她心道奇怪，竖耳贴到了挂着镜子的那一块板上。
一些细微的摩擦衣料的声响，八成是在换衣服。
姜茉轻咬了一下嘴唇，忽然，有一件墨绿色的衣服从天而降。她眼前一黑，惶惶地从头顶取了下来，眨眨眼，更加纳闷，只听更衣间对面有一道微弱音量的女声响起，语气慌张。
“哎，你把我校服扔哪儿去了，掉那边了。”
“没事儿，那边没人，没动静。”
后说话的是个嗓音沙哑的男人，从声音判断，应该是三十五岁上下。
姜茉垂下眼睫，看着自己手里的校服，通体的墨绿色，背后赫然写着——北江市第三中学。
姜茉和胡丽丽所在的这家店的更衣室位置设立的很奇怪，一左一右，隔得很远，姜茉一个人站在左边的更衣室里，胡丽丽在右边换衣服，依照这个距离来说，胡丽丽八成是什么都听不见的。而姜茉这头，陌生男女的声音来自于她的更衣室后面，那边有可能是仓库，也有可能是正对着别家店的更衣室里面。
姜茉目光渐黯。眯眼，用力地抓紧了校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