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的称赞连绵不断，很快，姜茉在这次模拟考中拿到了接近满分成绩的消息，也传入了钱莲花的耳朵。
身为镇一中校长，她自然知道这些年在四清中学名列前茅的学生是谁；身为镇政府会计员孙德的老婆，她就更不会不知道姜茉是谁了。
几年前的那次会面，让她对她印象十分深刻，刻骨铭心。钱莲花生来有疾，不能生育，每每深夜中，孙德躺在她身边，钱莲花总能想起来这个孩子。她对姜茉这丫头恨得牙根儿痒痒，要不是杀人犯法，她更恨不得对她扒皮抽筋。
数学组的付老师一次到她办公室日常汇报工作，临走前，门半开着，钱莲花坐在一张长方形的棕色实木桌子后，低着头，正在审阅学校最近的财务支出。付老师若有所思，关门，折回去，搬起一张小小的木头凳子，坐到了钱莲花的对面。
他想了想，开口道：“校长，那个四清中学的姜茉你听说了吗？”
“嗯。”
钱莲花笔尖微顿。
“这孩子学习认真刻苦，成绩很稳定，以她现在的水平，完全可以考上镇里的第一甚至是县里的第一。”
“我知道，所以呢？”
“要不要把她招过来，归到我们学校？”
平心而论，镇一中的综合水平，不论哪一方面，都一向高居于四清中学之上。往年，状元都是出自镇一中的名下，但今年突然冒出来个姜茉，七科综合实力无人能敌，照这个势头下去，中考时，这丫头恐怕会是一匹彪悍的黑马。
付老师的老家是永和村的，他在几年前就对这孩子有所耳闻，虽然他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她这么一个优秀的孩子竟然在当初择校时没有报名镇一中而是主动选择了四清中学，“你也知道，镇状元每年都是咱们一中的学生，这这么多年的传统，万一这次真漏掉了一个，那你我也不好交差嘛。”
付老师的身份不仅是初三数学组的老师，他更兼任着教导主任的职责，学生拿到状元、拿到高分，这对于一个好学校来说是一个至高无上的门面，而如果他们学校这次丢了这个状元，不仅会影响下届招生，那以后到了县里甚至是市里，彼此脸上都无光彩。
更何况最近县里的教育局有人事调动，传闻说，钱莲花有机会上任，常言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如果能到县里工作，谁又想一直窝在这破破烂烂的四清镇里。
但是事出有因，如果这次弄丢了状元，影响业绩，钱莲花就未必能走得成了。而钱莲花不走，校长的位置空不出来，那这几年业绩不错的付老师也就同样没法升职了，所以说，谁也别小看一个镇状元或者县状元，对于一所学校的教师群体来言，这个中的影响大着呢。
钱莲花身居高位，又怎么可能会不明白这些简单粗浅的道理，她放下笔，抬头望向对面的付老师，冷冷地道。
“不可能。”
“校长？！”
“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咱们学校的状元丢了。”
不过就是一个屈屈的姜茉嘛，钱莲花自有办法。如果连一个十几岁的丫头都搞不定，那她钱莲花这从业以来的十几年的勾心斗角，便也都白学了。
……
傍晚，姜茉放学回家，刚骑上车，便立刻跳了下来。
自行车径直栽进了灌木丛。
蒋花掉转车头回来找她，刹车，一头雾水地问道：“怎么了？”
“有人把我的手刹弄坏了。”
姜茉走过去，拽出了自行车，蒋花顺着她指的方向低头看看：“幸好你发现的早。”
“嗯，没事儿了。”她垂眸，轻轻地拨下自行车的灌木叶，“咱们推车回家。”
……
三天后，晌午，学校食堂。
姜茉正低头吃着柳翠莲给她带的饭菜，蒋花坐在她旁边，忽然哇地一下吐了出来。紧接着，食堂里的其他学生也接二连三地感到不适，狂吐不止，一直到下午三点，情况才有所缓解。
蒋花疼得满头大汗，趴在课桌的桌面上。
“这到底是咋回事啊？”
姜茉抚着她后背：“听老师说，好像是食堂的免费汤出了问题。”
中午送免费汤，是四清中学食堂固有的传统，一般就是用土豆萝卜炖的，清汤寡水，但在学校里也没别的喝的，学生们都会排队去打。
蒋花明白了似的“啊”了一声，转头，又纳闷地看看姜茉：“哎，你没事儿啊？”
姜茉摇头。
蒋花自问自答：“哎对对对，你从来不喝。”
……
五天后，体育课，学校后院看门的大黄狗又莫名其妙地被人解开了链子。上百名男生女生被大黄狗追得嗷嗷叫、满操场乱跑。
姜茉无语，走进小卖铺，买了根她自己都舍不得吃的双汇火腿肠。
她吹了个口哨，叫大黄狗过来，大黄狗很快便一脸温顺地冲她摇尾巴，趴在她脚边舔爪子。
……
一周后，劳动课，村户家的一圈牛又被人放了出来。
……
音乐课，忽然有人从窗外拿石头砸她。
……
课间休息，掏大粪的偏偏赶着她想上大号的时候来，她脸色紫青，憋了一下午，最后没辙，上课时跑了出去，趁着没人，在学校后面的小树林里面解决了一下。
如上种种，不胜列举，总而言之，临近中考的这段时间，姜茉在学校里就没能过上一天消停安稳的日子。
不过好在她家里现在条件好了，在村里新盖了一个大院，姜茉自己住西面的小屋，每天回家后还能安心学习。初中三年的知识，她日日熟读复习，头悬梁锥刺股，闲来没事儿的时候，就翻出一个日记本看看，那本子里，记录的全都是钱莲花派人对她动过的手脚和做过的坏事。
姜茉每每想起来，都忍不住想笑。
“老妖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在从中作梗。”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这些事儿在上辈子姜茉大多也全都经历过一遍。吃一堑长一智，她还能再上当不成？想拉低她中考成绩，门儿都没有。
明天就是中考的日子了。
姜茉躺到土炕上，翘腿，仰头看着木房梁：“既然你的招数都用完了……这回，该轮到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