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岚烟稀薄。
天将将亮，天际边翻出一点点鱼肚的白。
姜茉早早地起床打水，刷牙、洗脸，收拾好中考要用的纸笔，才六点不到。厨房里，柳翠莲给她热了一锅馒头，又炒了一盘青菜，白烟从烟囱里飘了出来，她走进去看看，抓起一个馒头，又拎起刚装满的饭盒，转身便走。
柳翠莲连忙擦擦手，掀开门帘：“茉茉，时间还早呢！妈还有一盘菜没炒。”
“不吃了，早点去还能再看会儿书。”
“那你路上小心！”
“知道了。”
姜茉将饭盒挂到自行车车把上，推着车，快走了两步。
说实话，她哪是着急去看书啊，中学的几本书都快被她翻烂了，姜茉是怕去晚了，钱莲花再使出什么新花样，耽误她中考，那她这几年可就真要白忙活了。
蒋花也出来的很早，她们俩就约在了这个点儿，二人准时在村口汇合，嘴里都叼着个馒头。
热腾腾软乎乎的白面馒头，咬在嘴里甜丝丝的，两个人相视笑笑，一起骑上车子往镇里走。
另一边，钱莲花还不甘心。她在镇一中奋斗了小半辈子，每天黑天白夜地忙着，她把工作当成生活的全部，就指望着今年的这个机会升职加薪，到县里工作。
不可能，她绝对不可能允许任何人破坏了她的仕途。
“有了！我还有一个办法！”
天蒙蒙亮，卧室里窗帘还拉着，钱莲花忽地坐起来高声喊道，吓得身边的丈夫孙德顿时打了机灵。
“你干嘛啊？这大清早的！”
钱莲花欣喜若狂，眼见着孙德跟她发火，竟然都没有生气。她掀开被子跑下床：“我想到对付姜茉那死丫头的办法了！”
这些年，钱莲花始终把柳翠莲和姜茉母女俩当做眼中钉肉中刺，孙德心知肚明，他也懒得跟她掰扯，至于柳翠莲那边，早些年，是她先忘恩负义，翻脸不认人，断了他跟她的关系，那既然已经是井水不犯河水，那她在镇里上学的女儿他也自然没必要帮她照顾。
“随便你啊。”孙德打了个哈欠，翻身重睡。心想，一个跟他没有半毛线关系的小丫头的生死前途，他才不关心呢。
钱莲花想起来就做，干脆利落半点都不含糊，她穿好衣服跑到客厅，拿起固定电话，拨通了一个熟悉的号码。
其实她所想到的办法，说起来也很简单。既然她们一中上下的目的是不让姜茉考上状元，那她就找一个一中的学生，偏挑中考座位离姜茉近的，抄姜茉的卷子，然后再将两份答案纸掉包。
那个年代，监考系统很不完善，没有监控器，监考老师大多又都是镇里面熟悉的老师，她钱莲花是校长，想纵容学生抄袭，或者暗地里动点手脚，那还不就是她钱莲花一个眼神后者一句招呼的事儿。
钱莲花曾在暗地里特地留意过，姜茉的考试地点就在镇一中，考场在初二一班，位置是靠墙倒数第二排一根承重梁后面。她那个考试位置，极其隐蔽，一班爱打小抄的学生都会坐那里。当然，姜茉学习成绩那么好，她肯定用不着抄袭。但是她应该怎么也想不到，同样的，她那个位置，即使是被人抄了八成也很难被老师发现。
电话通了，电话那边的人喂了两声。
“我这儿有一个能让你们家儿子飞黄腾达的机会，快，时间不多，叫你们家李葵来接电话。”
李葵的妈妈连忙叫来李葵，电话里，钱莲花跟他快速地说明了一下自己的计划，这个李葵，是镇一中初三四班的一个差生，平日里不学无术，但没办法，钱莲花没有别的选择，事态紧急，他的位置就在姜茉正后方，更何况她打算让他做的事危险性也不小，好学生不会肯做，只有他这种滑头滑脑的学生，才能办的到抄袭掉包的差事。
至于监考老师那边，她会亲自去交代。“你听清楚，这件事必须万无一失！”
“校长，你放心吧，我就算抄不到全镇第一，我也不会让那个姜茉拿全镇第一。”
钱莲花点头，这她就放心了。她抬头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钟表，距离中考第一科开始只有一个半小时。
第一科是语文，监考老师是镇一中初一一班的生物冯老师，更是钱莲花曾经的学生。钱莲花一向自诩自己人脉非凡，跟冯老师私交甚笃，在学校里，两个人走得很近，冯老师对她一向忠心耿耿，马首是瞻，如今，她想托她办事，钱莲花心想，那简直轻而易举。
思索间，钱莲花挂断李葵的电话，拨通了冯老师的号码，冯老师正在刷牙，一听这事，惊讶地“啊”了一声。
“校长，咱们这么做……”
“怎么？你怕了？”
“不是，校长，我主要是没干过这事儿……”
“你怕什么！怂包！天塌下来，不还有我兜着呢！”
钱莲花不假辞色，言之凿凿，对冯老师劈头盖脸一顿骂，她把这事儿上升到学校的声誉，镇一中的发展，更牵涉到她这个校长的前途和冯老师日后的前途……
冯老师听在耳朵里，唯有称是。她一个刚毕业的小老师，她能怎么办，没权没势，只能任人拿捏，否则要真是为一个学生而弄丢了自己的前途，丢了工作，那可真是因小失大，得不偿失。
钱莲花反复跟她确认：“你都记住了？”
“记住了。”
不就是让她假装耳聋眼瞎什么都不知道嘛，冯老师打算拿一个枕头去监考，考到一半，她就低头睡觉，睡到考试结束，免得她真看见再难受。
钱莲花哈哈大笑，交代好一切，这才转身去洗漱，水龙头拧开，洗手盆里接满了清水，清水里，倒映着一张狰狞的面孔。
她使劲儿地拍打着水花，道：“姜茉……我不需要搞掉你七科，我只要搞掉你一科就够了！”
只要她语文出了问题，她还想考上镇状元？
她敢铁定她这回连作文都写不完，还想跟她斗？简直是痴人说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