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八点五十分。
……距离中考第一科开始考试只有最后十分钟的时间。
监考老师到了，在门口招呼着学生们，姜茉敛眉，翻动着手里的语文书书页，等到看完最后一篇《岳阳楼记》的全部知识点，才阖上书，将所有资料塞进了书包。
学生们自觉地排队，冯丹拿着一把尺子挨个检查，轮到姜茉的时候，她一怔，眼神微微地闪躲了一下。
姜茉有些困惑：“老师，你尺子掉地上了。”
“啊，是吗。”冯丹后知后觉，连忙蹲地上捡起长尺，她像做贼心虚似的，连忙朝姜茉挥了挥手，“你进去吧进去吧。”
姜茉深看她一眼：“老师检查完了？”
她明明没看她口袋。
冯丹像被踩爆的地雷：“当然了，你别耽误后面学生进考场，你快进去快进去！”
姜茉不以为意，点头，拿着准考证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坐下去，又深看了冯丹一眼，奇怪，这个监考老师，着实有点奇怪。
考试很快开始，不久，她便找到了冯丹奇怪的原因。
姜茉后面的考生，叫李葵，她见过，镇一中的，印象中，是一个不学无术的混混，跟钱莲花一家走得很近，逢年过节必定送大礼。而今天，中考的日子，他坐在姜茉后面左顾右盼偷瞄她的考卷，像是要抄，动作又特别明显。
姜茉起初不明白，为什么监考老师一直不朝她这儿看，毕竟他后面的李葵已经几乎把半个身子都探了出来了，但没过多久，姜茉便想通了，她不是不看，而是故意不朝她这儿看。
犹记得，眼前的监考老师叫冯丹，是镇一中的老师，同样跟钱莲花关系非凡，如果姜茉没猜错的话，她跟李葵二人应该是受钱莲花指使，故意破坏她考试，否则，纵容考生作弊是要坐牢的，就以他们两个的身份地位而言，除非上面有人顶着，不然应该不会敢做出这种大事来。
怎么办，考试只有两个小时，她没时间分身到巡考那里去举报。更何况，以钱莲花的人脉关系，巡考都说不定也被她收买了过去。
安静的教室里，整整四十分钟过去，没人说话，只有笔尖声沙沙地响个不停。
身后的李葵还在时不时地拿脚踢她凳子、使劲儿地干扰着她，姜茉一边飞速地答题，一边思考着对策，又两分钟后，一阵大风吹过，整间教室的卷子纸都同时飞扬起一角，考生们惊呼声一片，趁乱，李葵竟直接站起来躲姜茉的卷子。
姜茉震惊，霍地站起来：“老师！”
方正的讲台上，冯丹早就趴在讲桌上睡着了，她闭着眼呼呼大睡，恰似两耳不闻窗外事。
姜茉攥紧拳头，恨得牙根痒痒，又眯眼，响亮地再度喊了一遍：“老师！这里有人偷我的试卷！”
……
一片风声吹过，四下里寂静无声，不要说讲台上的人一动不动，就连走廊外面，似乎也不像是有巡考经过的样子。
姜茉站着不动，执意要讨个公道。四周的考生们被她打扰，纷纷回头瞪她，紧接着开始嘀咕。
“……干嘛呀，中考呢，真自私，还让不让人考试了。”
“……自己的考卷丢了，自己还不会拿回来呀？”
……
有句话叫大难临头各自飞，姜茉冷眼看着那些低骂着她的人里，竟然还有她在四清中学的同班同学，好啊，太好了……她忽地冷笑一声，握紧一支钢笔，回身，骤然抓起了李葵桌面旁边的那张空白试卷。
姜茉迅速地跑出了教室，李葵没有防备。
他被她搞了个措手不及，低头看看自己桌上的试卷，很好，这张是姜茉的试卷，已经答完了大题，只差一篇作文。姜茉拿走的是他原有的卷子，空白的，连一个字都没有，距离考试结束只剩下一个小时左右的时间，就算她重新开始答题，也不可能写得完作文的，李葵心想，随她折腾，反正姜茉这一回中考，是铁定要完蛋了。
思忖间，李葵心里狂喜，他看了看作文的要求，随意地开始胡编乱造。
他哪懂写什么作文啊，他一写这种东西就头疼，好在临考试之前，他被他父母逼着背了几篇省里最近几年历来的优秀作文范文，行啊，就这么拼拼凑凑地胡乱瞎写吧，反正这年头批卷的老师也都是棒槌，只要看你文笔好有文采就能加分，至于你真写的是什么，谁有空细看啊！
一小时后，李葵落笔，姜茉也跑了回来。
冯丹睡得很沉，甚至连考试结束都不知道，十一点钟了，还是前面第一排的学生用力地晃了晃她的桌子，她才醒，擦擦口水，喊了声收卷。
姜茉所在的这排，是从前往后收，第一排的学生将姜茉的卷子压在了最底下，又去收李葵的，李葵看也没看，顺手扔了过去。
卷子交完，教室里窸窸窣窣，许多考生们开始核对答案，声音越来越大，嗓门之大，甚至盖过了操场里的下课铃声。
姜茉汗流浃背，一脸铁青，始终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她一手捏成个拳头，一手捏着一支钢笔，连蒋花跑到教室门口叫她，她似乎都像是没听见似的。
最后，她人是被冯丹撵走的，理由是要清理考场，为了准备下一场考试。
“姜茉，你没事吧？”
蒋花一脸担忧地看向姜茉。今年题略难，她看姜茉这个样子，会不会是没考好啊。可是转念又想想，似乎不会，毕竟她可是姜茉啊……
李葵正好从二人身边经过，手指上勾着个新书包：“哎呦，你就是这姜茉的朋友吧，你得好好劝劝她，好好开导开导，你放心，状元她今年是肯定考不上了，但也千万别一时想不开，搞一个什么跳河自杀。”
李葵一边说，一边哈哈大笑。
姜茉怒了，挥拳便欲打他，倒是蒋花更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拽住。
“姜茉……”
蒋花摇摇头，又给她使了个眼色。
姜茉回头，恰看到七八个镇一中的监考老师，怀里抱着试卷，目光冷冷地落在她尚未放下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