厕所里另有一个洗手池，徐钊恰巧刚洗完手，走了出来。
他踩着一双名牌鞋，腿上穿着一条深蓝色的牛仔裤，外面套着一件宽松长款的黑色羽绒服，半高领的黑色毛衣修饰着白皙纤长的脖颈，头上戴着个纯黑色的鸭舌帽，通身的矜贵气质，很像是从画报里走出来的人。
姜茉低头洗手，语气是难得的轻松：“怎么这么巧？”
“我朋友刚好约我在这里吃饭。”
这家饭店位于经大和政大的校园周边，与徐钊的公寓也离得不远。
姜茉轻轻地点头，拿起盥洗盆旁边的香皂，放在手心，来回地揉搓着泡沫。
徐钊走下台阶，站到她身边。面前就是镜子，两个人的神情动作，一览无余。
“你呢？”他反问道。
“我刚下班。”
徐钊想起来了，他记得她说过。“来庆祝自己在剧院的工作稳定下来了？”
“嗯。”
姜茉莞尔。拧开水龙头，双手捧着清水，细细地冲洗着手掌心上的泡沫。
她动作很慢，不疾不徐。
徐钊刚好也有的是时间，就这么站在她身后，静静地看着她洗手。
很奇特，每逢姜茉安静下来的时候，她就像卸下了戾气的刺猬，幻化成天真的少女，洗手间昏暗的灯光勾勒着姜茉纤细曼妙的身姿，朦胧而美好，她十指尖如嫩笋，一双皓白的手腕更似是纤纤软玉削制而成，柔弱、圣洁，徐钊环顾四周，他很想靠近她一点儿，又怕被人看见。
想了想……
“我新买了个东西。”
“什么？”
他上前一步，姜茉转过头来。
徐钊面朝着她，低下头，掀起一点上衣，拉扯了两下腰带。
这个位置……
姜茉盯着他的牛仔裤门襟看了两秒……忽地移开目光，用手背贴了一下脸颊，她又羞又赧，脸红的像是烧透了晚霞一般。
徐钊后知后觉，憋不住笑，尴尬地清咳一声。
“不是，你回来，我是让你看这个……”
说着，他快速地从腰带上摘下一个东西，递到姜茉眼前。
姜茉还红着脸，缓缓地抬眸看去——一个还没有掌心大的黑色小盒子，类似于火柴盒的模样。
她眨眨眼，对这东西颇有印象。
“寻呼机？”
“哎，你还真见过啊？”
徐钊眼前一亮，他可真没想到，原来姜茉对这种新兴的电子产品也有了解。
寻呼机，又名BP机、传呼机、call机，从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末期进入中国大陆市场，经历了一段试水期后，在短短几年内遍地开花、迅速发展，2000年是中国寻呼业发展到顶峰的一年，紧接着便开始急转直下，日渐萎靡，一直到2007年3月份，中国联通申请停止经营北京等三十省自治区、直辖市的198/199、126/127、128/129无线传呼服务，标志着传呼机在大陆地区的运营正式结束。
1991年初，正是寻呼机标价高昂，很少有人能买的起的时候。
徐钊这个也不是买的，是家里人给他寄过来的。前两年，日本政府免费给北江市政府送了100台传呼机，希望能打开中国市场，但是当时的情况是，有传呼却不知道如何使用。几年过去，还有两台传呼机陈列在市电信局里，他表叔是当地电视台的记者，电信局便把那两台传呼机送给了他，把“见多识广”的记者当做是突破口，希望能借机宣传宣传。
他表叔自己留了一个，又送了徐钊一个。
徐钊以前也没碰过这东西，研究了好一会儿，才弄明白是怎么用的。
姜茉转了转眼睛，心虚地答道：“电视里有广告的。”
“是吗，那我还真没注意。”徐钊的公寓里没装电视，自从他搬到公寓，他都很久没看过电视的广告了。
姜茉尴尬地笑笑，拿吃饭当借口，打算趁机开溜，岔开这个话题。
徐钊忽地拦了她一下，不料用力过猛，将姜茉整个人拽进了怀里。须臾间，两个人靠在盥洗台上，眼对着眼，鼻尖对着鼻尖，温热的呼吸交织在了一起。
时间静止，头顶的灯光碰巧爆裂，四周的光线晦暗不明。
两个人呆呆地站在原地，隔着一道墙的距离，依稀能听到墙后传来的嘈杂的谈话声音。
以动衬静。远处越是混乱，才显得身边越是安静。整个洗手台的区域都非常昏暗，两个人籍着窗外的月光，静望着彼此，没谁没动，心跳声越来越快，似乎能明显地感觉到青春期男女身体中的荷尔蒙渐渐地迸发开了来。
徐钊等这一刻，真的是早已等了很久。
他将姜茉拉得更近，目光一瞬不瞬，定定地望着眼前的姜茉，滚热的目光似是要把她戳出个洞来。
姜茉紧张到呆滞，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她垂眸，屏着呼吸，能感觉到徐钊的嘴唇离她越来越近，她头脑一片空白，像是要宕机了，就在两片唇瓣即将相抵的那一瞬，她忽然捂嘴。
徐钊睁眼，没急着抽离，依旧维持着低头的姿势，静看着自己亲到的白皙手背。
低沉清冷的嗓音，带着点儿得意的笑意。“你手很凉。”
姜茉赧然，羞红了脸，她推开徐钊的嘴，低头，捂住了刚被亲过的手背。
十根粉嫩的指尖明明是刚刚洗手时被凉水给冲凉的，更何况，徐钊的手也不热。“你……你要是没什么事儿，我就去吃饭了。”
“有事儿。”徐钊微挑了一下眉梢，他要是没事儿他刚才拉她干嘛。
说话间，徐钊再度牵起姜茉的手，姜茉忸怩地推拒，但无奈，根本推不动他。
他十指骨节清晰有力，硬掰开姜茉的手指，把传呼机放到她的手心，这才阖上她的手。
姜茉微讶：“你……”
“给你用，免得我以后找不到你。”
“我不要，这东西很贵的呢。”
“嗯，那你就珍惜一点儿，别弄丢了。”
说罢，他趁着光线昏暗，低头，偷亲了一下姜茉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