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皑皑，沿街寂静。
客厅座机的电话响了两声。
徐钊走过去接起，打电话的是刚从乘务员小赵家里出来的胡丽丽。
姜茉也凑到了跟前，胡丽丽捂着电话听筒小声地说道：“哎，都问清楚了，据那个乘务员交代，王春晓和赵虹她们很有可能是混在十几个女生之间，在西锅镇那站下的车。”
姜茉轻咬了一下嘴唇。
西锅镇……
又是西锅镇。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前几天万玲在电话里说过，卖黄牛票的那伙人曾经盛邀过陈佳和葛芬到西锅镇玩儿。葛芬没去，陈佳去了，结果她竟然当天上午就死在了北京的郊区。
看起来，王春晓和赵虹应该也不是会在那里碰巧下车，而是遭到了那一伙人有组织有预谋的算计。
姜茉碰碰徐钊的手臂，接过电话的听筒，问出心中的疑问：“跟她们那些女生一起下车的人还有哪些？”
胡丽丽微怔了一下，分辨出是姜茉的嗓音，才又说道：“那个乘务员没记清，但是她记得从那站上车的人特别多，几乎是平常时候的三倍，而且很奇怪的是，她说她检票之后，列车马上就要开了，有几个好像是刚上车的男人，忽然掉头，下了车，直接出站台了。”
上了车，却不坐车……
越来越像是刻意用人海战术，把那些逃票、假票、过站票的旅客故意挤下列车。
既然是故意为之，那这个西锅镇想必就很有可能是这一伙人的老巢了，徐钊在一旁提醒着道：“那她还记不记得那些人下车的时候有没有说过些什么？”
姜茉闻声侧头看了他一眼，点点头，认可他问出了很关键的问题。
“说过什么……你等等，我想想。”胡丽丽记性不好，把问到的全部问题都记在一个笔记本里了。她现在正站在乘务员家楼下的一个小卖铺打电话，说话间，她将话筒夹到脖子上，用食指沾了点唾沫，歪着头翻着手里的笔记本。
“啊，找到了！她说，她好像记得有人提过什么退票还钱之类的，还说过要去一个什么红梅饭店，那个赵乘务员对这个红梅饭店记忆特别深刻，是西锅镇当地特别有名的一个饭店来着！”
姜茉眯眼，现在连具体目的地都找到了……
“徐钊，丽丽，我大概想清楚了，我觉得我们正在探查的这件事情，应该是一个计划极为精密的拐卖人口大案。依照我的推测，这一伙人肯定从一开始就步步为营，制作假火车票，伪装成黄牛党，然后瞄准学校里爱交友人脉广女生，拿兜售黄牛票赚钱为契机，引诱她们上钩，接下来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借这些想赚钱的女生之手，帮他们寻找下一步的犯罪目标，王春晓和赵虹就是典型的贪小便宜吃大亏，从陈佳和葛芬那里买到了假火车票，上了他们的贼船，当犯罪分子确认她们上车之后，立刻利用人海战术，将列车逼停在半路，车子走不了，列车员肯定会下到各个车厢去检查车票，而这时，王春晓和赵虹手里的假火车票就会随之露馅，且因为列车超载，列车员不会给她们多余一次补票的机会，两个人便不得不在西锅镇下车，落入犯罪分子的圈套。”
胡丽丽听了个大概：“怎么个落入圈套法？”
“退票、退钱。根据乘务员小赵的说辞，王春晓和赵虹应该是想找黄牛党算账，把买票的钱要回来，而假装成黄牛党的人贩子便顺势提出了必须要去红梅饭店结算才还钱，她们才跟着去的。”
如此，一切便说得通了——为什么两个人明明都下了车却没有及时给家里人致电或报警？因为她们当时根本没有意识到危险，等到她们真的跟黄牛党去了红梅饭店，再想报警，那一切早就都已经来不及了。
胡丽丽还有疑问：“不过……你说那些假黄牛党卖了那么多车票，中国这么大，学校又这么多人，每一个时间、站点可能都会有人买票，他是怎么设套的，他有那么多手下，能全国各地地撒网吗？”
姜茉抿唇：“这个不好说，但是即便他只从京包线这一条铁路上下手，他们也是不亏的。毕竟他们卖的票本来就全都是假的，没有任何成本，卖到别的线上，完全可以不去拐人，就当是赚了张火车票的钱呗。”
1990年，通货膨胀不严重，钱多扛用啊。一张二十元钱的火车票就足够一家三口花好些天了。
胡丽丽点头，追问道：“那既然黄牛党卖的都是假票，那怎么能保证检票口的检票员都看不出来呢？”明明乘务员小赵就能分辨出来，可检票员却看不出来，而且是成百上千张票，这不是奇了怪了的吗。
徐钊先声夺人，解释道：“我觉得这个问题我们可以先放一放。前两天火车站人多，人流量很大，检查员具体到底有没有检查出假票我们也不知情，有可能她曾经查出来过，也把那些买假票的处分过、抓起来过，只不过我们没听说而已。或者是他跟那些人贩子串通一气，事先都商量好了，双方同流合污赚同一笔钱。但不管怎样，我们现在的重点应该是放在王春晓和赵虹身上，其他人有没有犯罪，犯罪到什么程度，那都是以后再解决的了。”
徐钊说的有理，她们都不是警察，必须要理清案件的来龙去脉，然后把全部的犯罪分子绳之以法。
姜茉的目标就是救人，她只要把王春晓和赵虹救出来就行，其他人怎么样凭她的本事她也管不到了。
“那咱们集合吧，去火车站，到西锅镇看看。”
徐钊摇头：“春运期间，人山人海，你即便现在飞去火车站，也不可能买的到近两天任何一张去西锅镇的票的。”
姜茉犯难，踌躇踱步，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胡丽丽“哎”了一声，突然兴奋地道：“徐钊、姜茉，要不……咱们坐飞机去吧？”
徐钊挑眉：“你有钱？”
“没有啊！”
……
场面持续性尴尬了两秒。
姜茉看看徐钊，两个人又好气又好笑。
那年代一张飞机票两千多，她们一共三个人，谁能出得起啊。
徐钊打了个响指，忽然心生一计。他抓住姜茉的手腕。
“走。”
姜茉眨眼：“去哪儿？”
“去胡丽丽在的那个地方。”
两个人穿上外套，急匆匆地下楼，打了个出租车，径直往东南三环奔去。
……
胡丽丽躲在小卖铺里避风，等了约莫有四十分钟，忽然，有一辆白色的小面包车从街道的尽头开来。
徐钊坐在驾驶位上，按了两下喇叭，降下车窗说道。
“时间紧迫，快点！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