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早。
南苑c栋的宿管阿姨正弯着腰，提着一把大扫帚，站在宿舍门前，清扫元宵节落下的积雪。
门前人来人往。
有素质的孩子会在进门前磕一磕脚底的雪，挑她没扫完的地方往宿舍里走。反之，也会有一些没眼力见不懂事儿的小孩儿，径直踩她刚扫过的地方，所到之处哪儿都是雪印儿。
快收工时，有几个孩子正说着话，由楼梯处下楼，从宿舍里面往外走。
“哎呀，好了好了，对不起，我道歉，我收回我昨天说过的话还不行。”李丹走在中间，两只手臂各紧搂着王春晓和万玲的肩膀。
王春晓扬起下巴，拿鼻孔对着她，趾高气昂，傲娇得很。
“不行，做人要言而有信，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
三个人穿过宿舍大门，走下两级台阶。冬天路滑，眼睛都注意着脚下。
李丹一把便将王春晓搂得更紧：“你看你，我就是随口说说，这么小气干嘛？”
王春晓不以为然地问万玲：“万玲，我小气吗？”
“不小气不小气，咱这叫‘以彼之道还之彼身’。对了，《天龙八部》看过没，这个是慕容复的招数。”万玲笑着解释，快速地整理了两下围脖，又往前跳了一步，躲避开宿管阿姨的大扫帚。
李丹连连叫屈。
“是我目光短浅，是我鼠目寸光。”她昨天这不也是一时之间没想明白吗。
姜茉说的有道理，她虽然也同样不擅长歌舞，但是她可以去面试编剧、道具、灯光或者化妆服装等部门。左右未来半年都没事儿，闲着也是闲着，不如体验一下生活，尝试一些她以前从未体验过的事情。
这万一要真的面试成功，每天去剧院打工，不仅能赚到固定的收入，还能免费看剧，在这一个看电影都很奢侈的年代，能免费看话剧，多便宜，多新鲜啊。
王春晓和万玲还是不依，其实是故意刁难她，想逗她玩。
李丹回头找姜茉。
“姜茉！姜茉！”
雪后天冷，姜茉穿的像熊，正两手插兜，一个人慢慢地走在最后。
她哎呦一声，连忙松开王春晓和万玲，快步去接姜茉。“来来来，小祖宗，你看她们俩，油盐不进，我怎办，我没辙了，看在同寝一场的份儿上，你快帮我说两句好话吧好不！”
宿管阿姨正好刚扫完地，把扫帚插进雪堆里，李丹一不留神，不小心踢了一脚。姜茉眼疾手快，弯下腰，将扫帚重新摆正。
她又回头瞥了一眼，确认她们几个没把刚扫完的地面给踩乱，这次挺直了腰板，扯了扯新羽绒服里面的毛衣。
“管什么？你想去就去，何必在乎她们俩的意见。”
姜茉这话倒是一语中的。
报名这事儿是谁都能报的，各人有各人的意愿，何必在乎别人，自己想去就去呗。
李丹慢慢地点头，长长地“哦”了一声，随后便豁然开朗，连忙挽起了姜茉的手臂，跟她一起走着，也学起了骄傲自信的模样。
王春晓和万玲悄悄地回头觑了李丹两眼，捂嘴忍不住笑。不一会儿，趁着过马路等红灯的时候，便也耐心地等了后面的二人一会儿，四个人走在一起，威风凛凛，终于也有了点儿同寝室出行的气场。
约莫十分钟后，几个人抵达目的地。
小剧院名字叫“文意”，正所谓人如其名，这个小剧院的布置倒也确实蛮别致，很有文化气息。一栋仿欧式的圆顶白色小楼，门前是几级大理石台阶，台阶两侧是收拾得十分干净的庭院，因为现在是冬天，院子里的花枝都枯萎了，但在这个冬日之中，凋零的花藤倒是自带着一股别样的味道。
从院子里衍生到脚下的地砖是小块的朱红色正方形地砖铺的，门前有两棵常青的松树，整栋建筑四周都用黑色的铁艺门围着，门前悬着一条长长的细线，细线上拴着一个古铜色手摇门铃，很典雅，又复古。
姜茉和李丹对视一眼，上前，摇了摇门铃。
门开了，有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奶奶走了出来，她拄着一个拐杖，从台阶上缓缓走下来，戴上别在衣服上面的老花镜，仔细地看了一眼站在门前的四个女生。
“报名儿的？”
“对。”
“嗯，进来吧，屋里有热水和热茶，先进屋暖暖身子。”
老人家嗓音沙哑，拄着拐杖，步履蹒跚地往屋子里走去。姜茉和李丹同时也放缓脚步，出于礼貌，一直都跟在她后头。
虽然说，她们很想告诉她她们的学校就在这间戏剧院附近，但是当热茶端上来时，几个人还是连忙道谢着接下，莫名地，感觉这杯茶就像是对方的一份儿心意，如果拒之不收，反倒会愧对人一番好意。
送茶的是一个年轻的男生，眉清目秀，中等身材，鼻尖上有一颗小小的痣，不难看，反倒很有特点。
看样子，他应该跟姜茉同龄，或者比姜茉还小。
小男生抱着端茶的托盘，站在对面，细眼打量了一下坐在眼前的四个姐姐。
“你们……都是报演员？”
前两天已经有不少人报名，他们剧院很小，每天也就只能同时排得下一两场戏，加上原有的底子，好像是用不了这么多女演员。
姜茉放下茶，微笑道：“不，她们两个是演员，我和这个高个子的姐姐想报点儿别的工作，我看过你们的海报，有看到你们还招收编剧和服道化的助理。”
她说话时，先指了王春晓和万玲，表示这两个想报演员，随后又指了指个子高的李丹那边。
小男生瞬间灿笑，频频点头，又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
“那就好办了，你瞧我，我刚才还担心呢，我想着四个姐姐都长得这么漂亮，估计应该是都要当演员，可是我们又不缺那么多，哎呀，都怪我，想太多，都是我自己想多了……”
小家伙年纪不大，没想到嘴巴倒挺甜。
王春晓和万玲都禁不住多添看他一眼，被夸的舒坦，心里面美滋滋的。
刚负责开门的老奶奶去而复返，手里面拿着几张纸单，又从口袋里掏出几根圆珠笔，放到了四人面前。
“呐，报名表，一式一份，门口有桌子，好好填。”
王春晓率先结果，争先恐后，立即跑到了老奶奶指示的桌子那里。
摊开报名表，正欲落字，忽然怔住，眨了眨眼睛。
她整个人都蒙了，难以置信，又翻看了一眼背面。
扬声道：“这，这报名表……这怎么是全英文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