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跟着学校的队伍，一路慢慢地走到了八达岭长城的最高敌楼——观日台。
同学中有人带了一台拍立得相机，这年头能用得起的都是土豪，快门随手按下，便将快速成像的照片递到了姜茉和徐钊的手里。
照片里，山河壮阔，景色宜人。姜茉却黛眉轻蹙，心事重重，眉宇间的神情看起来也并不开心。
徐钊不动声色，微微地敛眉，将照片收了起来。
同学间有人嚷嚷着要下山，还有人想在长城上野餐，还有一些三好学生优秀干部正在积极地维护着队伍的秩序。诸如长城这样的文化古迹是需要被保护的，不能够肆意破坏，在这里吃东西制造垃圾。
徐钊故意松开姜茉，假意混入了那些组织秩序的干部团队之中。
姜茉听得有些烦了，心说哪儿还不能吃午饭，她一个人往山下走去，她记得路边有一些卖玉米茶蛋的小贩。
黄棕色的城墙砖硕大结实，徐钊趁机跟在她身后，闲闲散散，两只手抄进了牛仔裤裤袋里。
轻便的运动鞋也没什么声音，只不过他百密一疏，因为在日光的照耀下，从前面能看到他的影子。
姜茉脚步微滞，往身后看了一眼。
徐钊用眼角余光瞥了她一眼，挠挠头发，假装漫不经心地开口问道：“有心事？”
其实他不太善于处理女孩子的心事。
说出来这话也挺难为情吧。
他从小就自由散漫无拘无束惯了，虽然有个表姐，但他跟胡丽丽素来是八竿子也打不到一块儿，身边的朋友也都是男生，女孩子那种敏感又多变的情绪他猜不出来，仔细回忆，他最开始喜欢姜茉，或许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姜茉性子直，她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往往就写在脸上，牙尖嘴利的，从来也不吃亏，每天都过得顺风顺水，他不需要为她的情绪胡思乱想，也不需要浪费多余的时间去绞尽脑汁。
当然，都这么些年过去了，姜茉变了，徐钊也变了。
谁也不可能一成不变。他跟她一起进步和成长，姜茉越来越温和平静，他也不再像以前那么愣头愣脑、懵懵懂懂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自己女朋友该哄都得哄，只不过明明从学校出门的时候还好端端的，一路上他也没说错什么，所以他现在也确实是着实没搞懂姜茉是怎么就郁郁寡欢了。
姜茉抿唇，又回头看了他一眼。
徐钊一把抓住她手腕：“说来听听。”
有什么事情，摊开来说清楚就好，何必呢，非要搞得像八点档的琼瑶电视剧一样，你猜猜我猜猜，他猜测她再猜猜，大家集体玩你画我猜呢？明明十分钟就能演完的剧情非要拖到二三十集。
姜茉垂了垂眼睫，她不想说。
或许是出于本能地自卫，又或者他并没有那么相信徐钊？她很为难，她明明已经认定了徐钊，又生生怕他泄密，刨除掉她跟徐钊的私人感情来说，她不知道将自己重生的事情说出来后，她会不会被别有用心的人送去研究所，又会不会当做是疯子被送去精神病院，再或者被另有企图的人利用让她去预言未来这个社会的走向。
她重生回来，初衷只是想改变自己，其余的她什么都不想插手。
她不是救世主，她不是来拯救这个世界来的，人生来自私，就算她自私也好，她只是想拯救自己。
徐钊深眸，眯了一下眼睛。
两个人近在咫尺，他能够清晰地将姜茉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倏尔，他语气沉沉地问道：“你不相信我？”
徐钊不禁疑惑，他跟她认识了这么多年，是什么事情还能让她如此纠结？
姜茉深吸一口气，紧闭双眼。
“你让我冷静一下。”
“好啊。”徐钊不以为意，将姜茉堵进角落里，俯视着娇嫩的脸蛋：“我很好奇你冷静之后的结果。”
他没松开她，就这么一直抓着不放，两个人性子都倔，一个比一个硬气，姜茉皱着眉推了他两下，他得寸进尺，钳住她两只手腕，交叉着叠在她背后，让她像犯人一样面对着他。
回忆倒流，姜茉霎时间想起了徐钊上辈子缉拿扣押她那次。
冰凉的手铐，同样的动作。
姜茉骤然抬头怒目着看他。
“徐钊！”
“好。”徐钊松开她，将自己的双手举过头顶，随即道歉。
他骄傲自尊了一辈子，唯独对她，他愿意低头认错，从来没说过一个不字。
不知不觉间，晴朗的天空中冒出了一片乌云，天色渐暗，两个人站在长城的半山腰，秋风萧瑟，微凉的秋风吹拂过二人的发梢，柔软乌黑的发丝迎风舞动，不多时，聚集在观日台上的同学们全都从上面跑了下来。
大家都怕是要下雨，急匆匆地往山下赶去。
有熟人路过徐钊和姜茉，看到他们二人不动，还好心地催促着他们。
“哎，快走啊！没看见要下雨？杵在这儿干什么呢！”
徐钊不动，他在等姜茉。
姜茉也不动，她在思考自己到底该不该说。
良久过去，风更急，冰凉的雨点儿也落了下来，同行的同学们都已经集体跑到山脚下避雨了，就只有他们两个，还站在空旷的八达岭长城上一动不动。
姜茉穿的单薄，她站在风雨里，禁不住打了激灵。
想了想，没抬头，轻声地道：“下山吧。”
徐钊猛然拽着她手腕，阻止了她将要下山的步伐，语气是不容置喙：“你还没告诉我。”
“下山再说。”
“淋着雨你能说的更快一点儿。”
徐钊不怕淋雨，他身强体壮，入秋了淋点雨大不了感冒，他只是最担心姜茉一直心里面揣着事儿不说，他害怕她一个人胡思乱想，这丫头这些年还少折腾事儿了吗？要真让她一个人安静，指不定又会瞎琢磨出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出来，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我说了，你也未必能相信我说的。”
“所以呢？你不说，那我才真是永远都不知道你到底想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