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地中海老师的绝招就是——小点儿声唱。
“嗯……”
姜茉一言难尽，睫毛霎动，使劲儿地眨了眨眼睛，确认这老师不是在骗她。
“老师，这管用吗？”
“相信老师，你到舞台上唱歌的时候都是有伴奏有和声的，只要声音别太突出，尽量跟伴奏与和声保持一致，台下的观众是听不太出来的。”更何况，毕竟只有十天不到的时间可以训练，他教不了太多，只能让她先学会投机取巧。
姜茉犹豫着点头，学以致用，她清咳两声，小声地清唱了一遍。
声乐老师拍手满意：“有成效。你记住这个窍门，现在我们从最基础的气息开始练起。”
这个最基础的气息，姜茉一直学到了正式演出那天，事实证明，在唱歌方面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窍门，即便她学会了所谓的窍门，也依旧要从头学起。
她一遍一遍地练习，不知疲惫，每天单单是清嗓子的润喉茶就能喝下满五大瓶。
音乐、舞蹈、形体、台词……到头来，所有的东西，都是要一步一步地学，一点一点地积累，其实并没有什么捷径可言，大家只是偶尔通过那一点点玩笑，来纾解这十天来的痛苦、辛苦与疲惫。
临到正式演出那天，姜茉将体重秤调准，她这回没有动手脚，而是真真正正地真的瘦了五斤。
表演老师领着她一遍一遍地在场上核对着走位，男主演反复地跟她强调着两个人配合的重要性，姜茉的大脑已经满了，甚至已经要爆了，但是还是不得不接纳着所有她需要重视的讯息。
道具组、灯光组、音效组，一切都准备就位。
李丹和蒋花肩扛着拧花粗麻绳，费力地拖拽着一个足足有两米多高的道具城堡。
王春晓和万玲因为是配角，早早地就要进化妆间化妆，化妆老师有要求，化过妆就不能再补了，吃东西会毁妆，她们两个早上九点多就画好了，但是为了不破坏妆容，便打算一直等到晚上十点演出结束再进食喝水，即便又饿又渴，依旧也毫无怨言。
孙倩和高娟负责控场并且临时当起了票务员，演出当天，不少观众会提前几小时到现场买票，五月份的北京，阴雨连绵，两个人站在门口，哆哆嗦嗦地卖票，桌子下还摆着已经凉到发硬的盒饭。
唐轩照旧负责看守大门，他穿着件破洞的塑料雨衣，一次次冲进雨里，傻乎乎地为进出的行人开门。
……姜茉看在眼里，恍惚间不禁感慨。她最后一个进入化妆间，时间已经接近下午四点了，听男主演说，姜茉的妆容最费时费力，化妆师饿了一天，见姜茉走进去，她先让服装师给她换上演出服，自己才趁机扒了两口饭。
姜茉站在诺大的化妆间里，一排排的衣服，触目皆是。
服装师弯下腰，小心翼翼，从最深处的箱子里翻出一个大盒子，打开盒子的包装袋，一件浅蓝色的人鱼公主裙映入眼帘。
假抹胸的款式，其实是一条圆领长袖的裙子，只不过除了蓝色抹胸裙的部分，手臂和领口的布料都是用浅肉色的布料制成的。
裙子做工极精致，裙摆是宽大的鱼尾设计，后摆处有开合的拉链，又不耽误行走，布料柔软轻盈，本身就贴着一层炫目的银粉，外层又缝上了一层层数以万计的半透明亮片，灯光下稍微转动，霎时间熠熠生辉，闪耀夺目。
发型师很用心，还给她借来了一条鹅蛋大的钻石项链和镶着钻的王冠。当然，钻石是假的，但配合舞台上人鱼公主的大波浪发型，一样美得令人窒息，灵气逼人。
最后一项就是化妆，整整三个小时之后，舞台妆全部完成。
姜茉呆望着镜子中的自己，所有的玩笑心理这一刻全都被她收了起来。
目睹过大家的默默付出与努力之后，她这回是难得的紧张，这十天以来，这一刻她最为认真，莫名地，她就想好好地对待着这个舞台，好好地卖一次力，虽然她仍有诸多不足，但她真心地希望这一次这个舞台能圆满。
天黑了，近千名观众冒着大雨，拖家带口，只为了能观看到《海的女儿》的首演。
晚上七点三十分，观众入场完毕，现场准备就绪，全体工作人员进入距离首演正式开始的最后三十分钟倒计时。
姜茉手提着宽大的鱼尾裙摆，听从道具老师的指示，一路走到了剧院后舞台存放机械设备的二楼，道具老师领着她穿过一个狭窄的天桥和几根吊杆之后，一个小型的升降台升到了她的面前。
升降台悬在半空中，隐藏在幕布之上，离一会儿她将要表演的主舞台地面之间相差大约有四米半的高度。
道具老师指着那个升降台道。
“你得站上去，一会儿从这儿入场。小心点儿，这有个安全绳，你千万不要用手去拽它，它肯定不会断的，你只要站稳就好，我跟其他的几个同事会负责升降台的升降。”
那年代，没有先进完备的道具设施，安全绳还要靠人力帮忙。
姜茉悔恨，这升降台的环节是她当初写剧本的时候特意加的。因为第一幕场景是大海，她想突出体现小美人鱼是一条鱼，更想表现出她的自由自在、无拘无束，所以才特意安排了女主演登上升降台的这一环节。
谁曾想，风水轮流转。
现在轮到她自己亲自去站，她双腿忍不住打颤。剧院里安了空调，没有人开窗，但高空中升降台还是会是时不时地晃悠。
姜茉有点恐高，平衡感也一般，而且开场后立即就要唱歌，每个环节都环环相扣，她只能尽量地稳住呼吸，克制住自己心中的恐惧，紧紧地抓住升降台前端的防护栏，紧闭着双眼，不能向下看。
剧院门口，徐钊也撑伞而来，特意在开场前五分钟进入了剧院。
蒋花看见他，立马惊喜地道：“哎，姜茉怎么没说你要来？”
徐钊“嘘”了一声，收起伞。
“我没告诉姜茉。”他一个人偷偷来的。